尘埃花-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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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珂觉得昨晚他们如此亲近，包括早上他发来的短信也都饱满呵护之心，可这无外延内涵的两个字，忽然让她觉得他又成了昔日不苟言笑的他了。
李珂有点生气，又觉得气生的无缘由。毕竟她摸不透上官伟现在的心思——这个让她觉得触手可及又遥不可及的人，可能真是她李珂的克星。上官伟的深沉更加激发了李珂的斗志，她迅速地打了“等你回来！”几个字，发了过去。
北京一家中等宾馆里，上官伟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晚餐时他和几位同事喝了点小酒，他真有点受不了二锅头那冲劲，头有点痛。他手里握着手机，看着今天刚刚记下加入到联系册的号码，心里也在胡思乱想着什么。昨夜大院里还有很多人在值班，李珂半夜给他打电话求救，他觉得起码他赢得李珂的最大信任。这个小姑娘也真是可爱，浑身上下充满着热情，做事也很勇敢，没有那些俗气的忌讳，给人一种单刀直入的美。不知现在肚子好了吧——想到这，上官伟不仅为自己缠绕一天的这个念头惊了下。本来早上他离开医院时医生就告诉他李珂已没事，醒后就可以出院，但他还是嘱咐医生让她待天观察一下再走。他现在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对一个普通同事的担心如此投入。
李珂的短信来了，他反反复复地看，对“谢谢救命之恩”想笑，对“照顾好身体”“期待”之类的词语感到心波荡漾春暖花开。他立即写了一些让李珂关照自己的话，却在点击发送时停了下来全部删掉，他这是在做什么——他是在和自己的下级，一个刚刚开始工作生涯的姑娘搞暧昧。他怎能这样做呢？即使他能感觉出李珂对他的强烈好感，可他——一个比她大近十岁结过婚有孩子的成熟男子能如此冲动地随心所欲吗？
可李珂的又一个“等你回来”让他又一次陷入有点点痛、点点挣扎、点点激动的情绪中。
作者有话要说：
☆、蠢动
一月后，上官伟并没有回来，因为之前请假的办事处负责人迟迟没有归队，他也就无限期地继续顶班了。偶尔回来趟，有点空闲便陪了女儿，很少到镇里去。李金强见县里有让上官伟常驻办事处的意向，之前他手头的工作便也交待他人慢慢接手了。
不留意间，镇里那两颗梧桐树已是繁花嫣然，粉紫色一簇簇密密实实地一夜乍开好不热闹，与纯净的天空相衬、与简单的院落相衬，与无声的尘埃相衬，便衬出好一派雍容华贵的姿态。李珂对此留恋至极，常着迷地透过窗口对着一树琼枝芬芳妄想，也不失时机地想起那如幻似真的梦。有时候，她还觉得她就是那紫花一枚，在枝头初绽、在空中飞扬，在尘埃里跌落，在泥土里芬芳。现实生活线条简单清澈，每个人都忙着俗世生存，而谁又知道另一个人的内心呢？
方凯知道她的一二，李珂却不知道方凯这几个月的煎熬。与女朋友的分手看起来似乎不关乎李珂，但李珂的存在无疑给了方凯追求自己内心的欲望。或许，李珂不来，他觉得生活也就如此，找个相当的不烦的人在一起就行。可，李珂让方凯内心搅起了浪涛，他无法回归溪流从了生活安排给他的流淌轨迹，他想搏击骇浪重新遇到生命中的倾心，遇不到，他再退而求次之。这就是方凯。他不屈服生活，却也不会和生活死磕，他一懂事就知道自己是平凡人，他只要努力做好平凡事就可。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勇敢他没有柔软之心，恰恰相反，他用自己的方式展示这一切。
他知道堂姐看上了上官伟。方凯的父亲弟兄六个，父亲排行老四，堂姐的父亲是老大，他们家是个大家族，方凯这一辈的兄弟姐妹就十六个。堂姐方玉娟从小在外婆家长大和他们不太亲，相互了解也少，家里人都觉得她有些偏执，特别自负。方凯却理解为不在父母身边长大的症状。刚离婚那年，家里人给她张罗着介绍了好几个对象，她没有一个看中的，还怪父亲是不是就想把她赶快打发出去，气得老父亲心脏疼，可又有什么办法——四个女儿偏偏把她送出去养，万千理由都无法解释的从容。
方玉娟感觉出上官伟对她并不感冒，电话里上官伟解释的虽然含蓄可也很坦白，但是田芳知道方玉娟很中意上官伟便一个劲地打气，让她为自己的幸福勇敢一把。其实上官伟已经当面向田芳说过和方玉娟没感觉，田芳对他说的没感觉一笑了之：“兄弟，感觉都是培养的，慢慢来——”弄得上官伟内心着急却不知说什么好。
上官伟一次回来在幼儿园门口接女儿，方玉娟竟然也去了哪里。她提议一起去吃饭，上官伟说明天就要回北京，孩子奶奶为了晚饭忙了一下午，得回去陪老人吃。方玉娟说这应该，她也正想去看看二老，倒不如一同去。上官伟这才发现方玉娟手里还提着大包营养品，他很惊讶，方玉娟却一反常态，大方地与小鸟般飞跑来的上官嫣然打招呼。
嫣然的眉眼像极了上官伟，清秀安静。她搂着爸爸的脖子看方玉娟，女儿的一搂让上官伟变得温和亲切，热情地为女儿介绍这是方阿姨，是爸爸的朋友。
让上官伟没有想到的是父母亲竟然知道方玉娟的到来，他这才明白是田芳安排的这场见面。在老人孩子面前，他尽量随和气氛，饭后送方玉娟到门口，他说：“方医生，我觉得我们真不合适。”话一出口，上官伟觉得自己语气过于生硬，刚想解释又作罢。方玉娟说：“田护士长说两个人的感觉都是磨合出来的，一见钟情的感情凤毛麟角，我们怎能遇见？我们的事我父母都同意，刚才看你父母对我不也挺满意吗？这不是最重要的吗？”上官伟无语，“这不是最重要的吗？”深深地刺激了他。
方玉娟骑着电动车走了，棕色的皮包斜挎着搭在腰后，高高瘦瘦的身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这个看上去还算温和的女子竟有股泼辣劲，能主动上他家来。
回到屋里，女儿已睡下，父母亲正拾掇房间，动作缓慢却有节奏，安静地打理生活是父母亲一贯的风格，这种看似平凡却内心敞亮平和的氛围从小就感染了上官伟，他们有爱，却从不激烈表达，他们有痛，也从不□□哀嚎，就这样的岁月漫长、时光静好。所以，上官伟进得屋来帮父母打扫，只有母亲缓缓说了声：“姑娘不错……”便再也没说什么。他们知道这个不错的姑娘并没有走进儿子心里，要不然也不会是田芳打电话告诉他们姑娘要来。
上官伟一走又是半月。期间李珂的短信不断发来，他也忍不住回几次。“今天见了一街道书记，洽谈春节前我们县与京津区域合作事项洽谈会一事，相谈投机”“晚应酬酒多，去天桥散步，才觉得夜才是大城市的醒着”……发完这样的短信，上官伟也笑自己为什么对一个小姑娘如此坦诚地倾诉。是因为李珂的热情倾诉吗？“上官书记——我的救命恩人。院里的梧桐花开了一树，‘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这里锁得是李珂啊！”“伙房里老邓炖鱼，一锅汤。土管所老孙说，‘老邓，锅里就蹲了一条鱼早蹦到灶台上了，你没看到吧’”“今天在办公室发现了一条大青蛇，这已是在院里发现的第N条了，全院掀起了‘打蛇运动’，室内堵窟窿眼、门前撒硫磺、院内除草，哈哈，忙得不亦乐！”
上官伟的生活里多了份隐隐期待和无法言状的生动，这是他几年来都未有过的快乐。李珂也不再那么不安，她虽然没有想到她这样的人的爱情竟然用鸿雁传书般含蓄喂养，但冥冥中一种渐次的接近让她无比幸福激动，只要他还在，她就有全部的耐心温柔靠近。她也不再那么焦躁，一段的基层工作经历和煎熬的情感磨砺让她成长了许多，一次上官伟鼓励她报考省公务员考试，她真得开始借来书籍天天伏案研读。思念像一根绳子会在某个时刻拉紧着她的心，而投入学习却是让自己放下那份思念煎熬的最好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
☆、表白
八月中旬，为期一周的全市青年秘书培训班在市委招待所开班，每县限十人，云镇李珂参加。第一次参加市级培训，李珂新鲜兴奋，学得认真投入。李珂之前不是好学刻苦的学生，但当前的她却渴望自己能够更丰盈，或许她急于像他一样沉稳从容应对面前的纷乱杂事。课程安排的很满，但下午课后还是有大把的时光到处闲逛，起初他们同县来的结伴而行，后来都熟悉了便仨俩一伙去自己更感兴趣的地方。李珂喜欢黄昏时候独自去新湖走走，看水光烟波，看学步的孩子稚嫩前行。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喜欢安静的时光，唯有此，才能静静地拿着手机浏览与他只言片语的交流。
来学习前，母亲催她去相亲。她搪塞着说让她安心地学习回来再说，母亲想了想就打电话推迟了时间。想起真是个小烦恼。李珂抬头望向湖面，夏日余辉斜射过来，一片云霞从天边烂漫到湖水里，李珂的心也与这景色般柔媚起来。她忍不住拿出手机给上官伟发了条短信：“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想与你见面谈。”
他们真的该好好谈谈了。
晚饭是自助餐，李珂正百无聊赖地和室友边聊天边吃饭。上官伟短信来了：“在上海，周六回。”李珂的心扑腾成一团，她不关注他啥时去的上海，关键是他这周末回来。今天周四，她周五上午结业——李珂忽然冒出了一个强烈的念头。
这个念头在她心里辗转悱恻，她迫不及待地询问他怎么回、什么时间。直到睡觉前上官伟的短信才到：“上午九点的飞机，到济南遥墙机场”。
那一夜，李珂无眠。
上午十一点，遥墙机场，上官伟，着一件灰色T恤，背着一个黑包，随人流走出机舱，然后去传送带寻自己的皮箱。他绕过去的时候似乎在出口外人群中看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没有仔细看。他拿好箱子奔向出口，他仍旧觉得有人在盯着他看，他抬头望向出口处一侧——李珂，一身白色亚麻布衣长裙、斜挎着个桔色小包正笑眯眯地看他。机场人流不算多，有仨仨俩俩的经过偶尔将她遮掩，随即便又将她闪显出来。那一直是剧场里的镜头，而此刻却在眼前。李珂看得出上官伟的惊诧，这是她想象了无数遍的镜头，也果真如此，他就是那样戚眉安静地看着她。他就是这样的人，安静掩盖着他一切的汹涌澎湃。李珂也极力地伪装沉静，他不言，她就不语。她已经主动做过太多事了，她渴望此刻他开口招呼她。
上官伟做梦都不会想到，在机场这个地方，李珂就那样楚楚动人地站在那儿。是巧遇？是蓄谋？是故意？那一刻，横在他们面前的一切距离障碍猜疑陌生试探都不复存在。天地为她们而设，人群为她们避让，上官伟就这样三步并做一步地跨到了李珂面前。李珂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眼眶里竟然蓄满泪水，她使劲眨巴了下眼睛，怕朦胧的双眼错过上官伟过来的每一个镜头。这不是她梦寐以求的吗？他的呼吸强烈有力，在她面前吞吐，她稍稍闭了下眼睛让自己不至于紧张到窒息。她感觉到了悬崖——是的，当他伫立在她面前，喜悦堆满他的额头，不停地不由自主地摇头表达不相信此刻的现实时，她跌入他的悬崖。
那一刻唯有热烈的最热烈的拥抱才是最动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