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花-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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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珂回家，心里堵着一团棉套般呼吸难以通畅。她走到胡同口张望来往车辆，准备打车。这才发现胡同拐角处一硕大的白杨树下，上官伟的车停在那儿，他倚着车门在抽烟。来回的灯光闪在他脸上，枝干婆娑的树影映在他脸上，指尖的烟火忽明忽暗在他脸上，跃动，他茕茕孑立在那儿，似一副沉静的画，却幽深、悠远，让人梦幻。李珂心一下子疼了，抛下了一切的矜持、赌气、猜疑、困惑，朝他走去——
上官伟转头看到了她，扔掉了手里的烟，不动，等待她像只鸟儿般扑来。
还有一步之遥时，李珂停住脚步，还没能容得她多想，他有力的大手伸过来，一把将她揽了过去，揽进了他的胸膛里。李珂的眼泪哗地流了下来，似乎满腹的委屈都化作涩涩的泪水混搅着他的汗液淌了出来。他结实的胳膊拖着她的腰，他们紧紧拥抱，谁也没有言语。
上官伟送她回家。车开的极其慢，对于两个人来说似乎期待时间就此停止，停止在彼此存在心无旁骛的此刻。“李珂，方玉娟的事你不要多想，我会慢慢处理好的。倒是你，别和你妈置气，你要理解她——我想，无论让谁看我们俩在一起都会觉的你可吃了大亏！”快到李珂家时，上官伟对她说。李珂歪过头，深情地看他：“爱情又不是贸易，什么吃亏赚便宜的，你俗不俗！”上官伟笑：“我俗——你不俗就行！”他停了下又说：“但，我怕你太苦了自己！”“你只要让我知道你的情况就行，这几天你也不联系我，我怕打扰你也不敢给你打电话，可我心煎熬啊！”李珂嘟囔。
“多少次都想和你联系，但焦头烂额的，不知说什么？再就是怕你正在约会着，不是打扰你吗？”上官伟幽幽地说。
“约会？”李珂大笑，“哈哈，我们的上官书记也会吃醋啊！以为你一点也不在乎他呢？”上官伟转头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摸了她的头，“傻瓜，我是不在乎他，可我在乎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五 游虫
小区门口，李珂下车后才看清母亲站在路灯下等她，这才看到手机上有母亲的未接电话。她心里咯噔了下，见上官伟车已经开走，定了下神走向母亲，说是同事送她过来的，他们一起去看方凯来。母亲诧异地看了看驶离的车，又看了眼李珂，李珂避开母亲的直视挽着她的胳膊回家，才觉得母亲似乎比以往更瘦了些。
此时，开着车的上官伟思绪很复杂。李珂是他心底的一汪春水，融解他内心的坚冰，洗去他心的茧壳，给予他生命的激情。但，他怎么努力才能真正拥有她呢？
是的，他要先解决自己的问题——他必须和方玉娟说清楚，他心有所属。
女人，是很奇怪的动物。感情能让她迸发出前所未有的能量，这在方玉娟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这些日子，她和田芳走得特别近。她不但在田芳的怂恿下又去了上官伟的家，还在上官伟调任一事助燃了一把。其实，县里为加大项目建设力度，成立项目办选代理主任一事，在上官伟还在北京时就已经开始，上官伟在李金强的力荐下成为三个人选之一，这些消息都是从田芳哪里听来的。方玉娟上了心，想起父亲和前县委书记关系很好，父亲曾亲自主刀救过他母亲的命，现已在市里任职，但过年节时还有来往。便向父亲开口让市领导帮忙说说话，父亲起初不肯，说我们的友谊很深刻，很纯洁，这不是徇私情吗？再说你们这不还没确立关系吗？谁知，方玉娟一下子翻了脸：“我就不是你们生的，你们看不得我好！”说完便开始哭唧唧的，老母亲过来赶快打圆场：“老方，你就打个电话，行就行不行就算了，何苦让闺女伤心呢！”
最终上官伟顺利调任项目办代理主任，由副科提拔为正科。不能说是因为方父给老友打电话的缘故，可这又撇不清的。田芳在上官伟面前就声严厉色地说过：“上官啊，你这次升迁可得感谢人家玉娟，是人家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软了他爹的心，才给你求来的。你可不能对不起人家。”上官伟一听，着实不是滋味，也有点说不清楚。但有一点确定：李金强书记真是为了他的进步操了很多心。他从心眼里感谢他们一家，所以田芳说话，上官伟只能点头。
那天，方玉娟给他打电话，上官伟便约了她吃饭，本以为是顿感谢饭，感谢她来看他家人，还有在他工作上的帮助。谁知，方玉娟却觉得是约会。吃饭时，上官伟说：“方医生，你也怪忙的，就别花时间来看孩子和老人了！”方玉娟却一挥手，很飒爽地说：“你不在家，我去看看他们应该的。”上官伟挠头又说：“我觉得我们不合适，觉得做朋友更好——”方玉娟笑了：“恩，朋友好，如宾如友才能天长地久！”上官伟无言，直喘粗气。想本来是顿感谢饭，就别和人家较劲了，就开始岔开话题聊了会工作，提到了方凯。方玉娟便提议去看看方凯，上官伟想方凯是自己的兵，受伤了去看看应该的，况且自己离开了，当去告个别吧，便同意前往！
碰到了李珂，李珂根本不看他，他知道李珂心里怪了他。而且，那天他见李珂和一个时髦男孩在一起，虽然笑自己这个岁数了还那么较真，但心里确实不是滋味。过后，他认为李珂会和他解释，但始终没有等到李珂的坦白，他又不好问，心里便结了个扣。而方凯家李珂的反应立即让他觉得他们不能彼此误会下去，匆匆送下方玉娟，他调头回到方凯家的胡同口等李珂。那刻，他们无言拥抱，更让他深深感到，他们是游在彼此心里的虫，谁也走不出谁的皮囊。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六 悬崖
方凯上班了，养伤的半个月让他度日如年，更觉得上班的这个小镇阳光好。李珂终于松了口气，这些天她是脚不沾地、里外忙乎，倒也是个锤炼，李珂越来越觉得“基层锻炼”就是把看似简单的事从做不好到能做了，这不关乎你的学历却关乎你的阅历，不关乎你的品位却关乎你能不能调用起全身感官做到八面玲珑，譬如你接了书记的电话，又接了镇长的电话，又接了副镇长的电话，都说“李珂，你需要做什么做什么……”“好的”，你只能这样说，只要能就不要解释、不要拒绝任何安排。怎么去做？好啊，学会“串糖葫芦”。事情分为四类：先做最着急、最重要的，其次做最着急、不太重要的，第三做最重要、不着急的，第四再做既不太重要也不太着急的。当然分类也要根据领导身份做调和，无论怎样，要坚持的原则是少说“不行”，多说“好的”。
这段时间，镇里新分配来五个大学生，办公室留了两个，一男一女，李珂当仁不让成为前辈，这感觉让她颇有成就感，相当初懵懂青涩的自己一转眼成了这些娃们眼里的“前辈”了，真是风水轮流转今日到我家。方凯也很受用，女大学生纪兰张口闭口都是甜甜的“方主任”，让他一瞬间竟然觉得自己还真是这个办公室的老大，虽然是副主任，但正主任是常务副镇长兼职，他也就是名副其实的办公室主任。虽如此，方凯表现得却很淡定、低调，对新人照顾有加，指出他们问题时谦虚客气又有力度要害，很得人心。对此，李珂打心眼里佩服方凯。
新到任的副书记叫郝有才，四十多岁，接替上官伟分管机关工作。郝有才高个子，大脸，长相粗犷，说话喜欢大笑，打电话喜欢打官腔，听说是军人转业，曾在其他乡镇任过片长、副乡长，干基层工作只要一撸袖子，一句“他奶奶的”没有拿不下的。那几年，不管是征农业税、车船使用税还是社会抚养费等硬性工作，他所包的村、片都走在全乡前列，工作得到嘉奖，这次提升到云镇任副书记更让他感到前途一片光明。
没事时郝有才喜欢到办公室小坐，也喜欢和他们几个年轻的拉呱。有一次，只有李珂在，郝有才拉开了话匣子，讲他的军营壮举，讲他当一名包村干部时的传奇，李珂听出里面的炫耀气息，但他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不免也迎合逢迎几句。郝有才便说还是李珂你聪明，你说的和我的感觉是一样的，之前很多人都不明白我的这些做法和想法，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这天，李珂住在镇里，王燕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情绪低落，不言语。李珂也不问，睡觉时王燕从被窝里坐起来开了口：“李珂，我离婚了！”李珂一惊：“怎么，怎么会这样？这么快！非得到这个地步！”王燕叹了口气：“两个人相坐无言还不如一个人寂寞的好！”李珂停下忙碌着铺被褥的手，走过来同她一起偎在床上。“王燕姐，既然这样，你也别难过了，天下男人有的是，我不信你找不到自己中意的！”李珂劝慰道。王燕苦笑：“傻妹子，啥中意不中意的，我就是想着能找个人说说话生个孩子过日子就行，谁知，也这么难！”李珂把手放在王燕手背上，认真地对着她说：“姐，你听我说，人不能缺了精气神，只要你有精神在，好运就会自然来的。”王燕又叹了口气：“精气神？你让我上哪里找精气神，你知道吗——我们站主任，就那个死眉咔嚓眼的小老头，还精神出轨呢？”李珂笑：“他精神出轨挨着你啥事？你这么年轻，一切可以从头再来！”“你说的也是，我一直在想，我这样的只能找离婚的，但如果对方有孩子我能不能接受，总不能一进门就给人家当后妈吧？”王燕抬头看着屋顶自言自语。李珂瞅了她一眼离开回到自己床上：“如果你很喜欢他，有两个孩子又何妨？”李珂喃喃道。
这时，手机响了，是上官伟的短信：“睡了吗？礼拜天是然然的生日，有时间吃个饭吗？我下周出差。”李珂全身进入被窝：“嗯，不过见她我有点紧张！”上官伟发了个笑脸和一个拥抱的表情。李珂心甜如蜜，把一个大大的心发了过去。她一直并不渴望深沉如潭的上官伟有多么浪漫，在她的感觉里他就是冷峻呆板的，但，她越来越觉得不是这样的，他的浪漫浑厚有力，那么质感，在每一丝对望的眼神里，在某一刻握她手的揉搓中，在安静地等她走向他的渴望中。无论怎样，李珂觉得，她已跌入他的悬崖。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七 守“爱”
六岁的上官嫣然是个灵秀乖巧的孩子，有骨子里父亲那样的安静，但有时，那份安静也让人心疼，一个失去妈妈的孩子，爱再多，也弥补不了心灵上那份自然的欠缺。李珂打心眼里喜欢她，那眉眼像极了上官伟，她甚至还想如果以后他们再有个孩子的话，会不会也这般模样。这天是李珂第二次看到上官嫣然，之前她曾替上官伟去幼儿园接过她，带她吃了汉堡喝了奶茶，还带她滑了旱冰。李珂的旱冰技术不错，上官嫣然佩服的张大嘴巴瞪大眼，稚气的样子惹得李珂笑疼了肚子。这次，他们在公园见面，李珂抱着大大的芭比娃娃一动不动，微笑看他们。嫣然老远屁颠儿地跑来找李珂，到了跟前见李珂不说话，心里着急却不好意思接那礼物。李珂还是憋着笑看她，她不好意思扭过身望着爸爸求救。上官伟也笑。然后两个人一使眼色一起把她架起来，李珂顺手把娃娃塞进上官嫣然的怀里，三个人欢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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