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帝-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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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兮眼里的眸色暗了暗,反复明灭变幻。“洵夏国弱,自然应当先取弱者”,这种鬼话,纵兮自也是知道只是一个借口。他要的不过是尽快攻下洵夏,然后杀死云堇,这个人不死,他云纵兮寝食难安!
只是,如今这个局势,先取洵夏确实没有多大可能,天时、地利、人和,三样,无一满足。
槃良居于西云的心脏,四面环水,若要上得大陆,势必需要涉水而过。然而,现在这大寒的节气,汜水湖冰冻三尺,断断不可能行船。几十万人马,踏冰而去,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数百里的路程,能不能够赶至陆地都是问题,莫说上岸作战。
况且,现在这个时候,洵夏肯定在汜水湖沿岸设下重兵,断断没有可能让槃良的人马上得岸去。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漠涟,数十万人马先进入漠涟境内,然后再从漠涟发兵。
可是,这更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便漠涟因着云若兮的缘故会帮助公子兮,可是也断断不可能轻易便让槃良数十万人马进入漠涟境内!
届时,若是出什么岔子,漠涟恐怕也来不及应付的。
当然,若是漠涟首肯,云纵兮也绝对不会轻易冒这个险。朗楦如今滞留槃良,漠涟如今做主的是朗格,朗格这个人,纵兮是了解,他有争心。此刻若非因着若兮,怕是在两年前,老国主逝世之后就准备加入大争之战的。
云纵兮委实拿不准,这数十万人马抵达漠涟后,明格会放行多少人。
“若要先取洵夏,睢一的办法便是向漠涟借兵,请求漠涟出兵,攻打洵夏。只是,漠涟国主明格素来有大争之心,若是让漠涟出兵,届时拿下洵夏,他也不可能与我槃良分羹。此不但没有起到攻城掠地的作用,怕也是为我槃良大统之业徒添障碍……”青音敛着目色,同样冷冷地盯着眼下的山河图,分析里面的局势。
“纵兮,”荀漠蹙了蹙眉:“我们无法先取洵夏,这一笔账,看来委实要晚几年了。”那一年,子棠没了,云清没了,潇相也没了。槐阳城一战,葬送了洵夏十万战士,那些本该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堂堂男儿,却因着云堇一句话,赫然发动内战。这些人,死得不仅毫无意思,更是洵夏历史上的千古罪人!
这一切的罪过,皆是因为云堇,这个人该死!
“我去漠涟走一趟。”纵兮沉下目色,他活着便是要他去死,纵使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也必须让他去死。自他醒来,他一刻也等不了!
他要让云堇败,要他失天下、失权势,要他一无所有之后,再杀他泄愤!
“鬼谷先生,在下以为,如今天下大战,至关重要的便是稳住漠涟。大争之势,朗格不会肯轻易罢战,我们为了赢得除漠涟以外战事的优势,必然是要对漠涟做出承诺的。”
纵兮伸手指向山河图:“这里,戈洛库草原,漠涟常年游离于草原与荒漠之中,戈洛库草原绵延千里之后便是人迹罕至的荒漠。漠涟人世世代代生活在那那片草原上,在下曾经到过漠涟,草原上豺狼凶猛,盛夏之后,漠涟便逐渐进入粮短的艰难境地。他们之所以有争心,不过是因着环境恶劣,争一片活命的好地儿。”
“既然如此,我们只要应他所求,漠涟是不会趟这趟浑水的。”
“诚然如是。”青音接了话,稍稍顿了顿,清冷的目光略略扫过纵兮指在版图上的手。那双修长好看的手,那双曾经用来调琴执笔的手,如今只会握剑了。她微微敛了敛目色,继续道:“漠涟百姓,成日与狼为伍,虽得以养出虎狼的性子,却也是祖祖辈辈多受狼群伤害,加上生存环境的不如意,粮食短缺,他们方才会有大争之心。我们皆说漠涟似如虎狼,实则漠涟民风淳朴,若非为生存所迫,大多是不恋战的。”
“若是我们此时不稳住漠涟,一旦大战爆发,我槃良与洵夏弗沧开战,最后肯定是漠涟坐收渔翁之利。一个蛮族,风气尚未开化,如何能够让他掌控了西云天下?”
青音拂了拂衣袖,漠涟蛮族,文明远远落后于中原地区,若是让漠涟掌控了天下,岂非让西云往回走几百年?!
这是断断不能允许的事情!
“说得甚是,”扶风望着眼下的地图,这个事情委实就是这个样子,他本来也是不打算参与这个事情的,可是偏偏被他们拖了过来。此刻,听着他们分析里面的局势,也不好意思不插个嘴:“可是,漠涟如何肯轻易罢战?”
“自然要能够开出足够好的条件。”怀若敛了敛目色,这个条件委实要做出很大的让步。可是,若非如此,槃良是断断没有可能退出大争的。
“一切照旧,届时一统之后,我槃良待他实行怀柔政策,他漠涟要的不过是富足的生活,我们应他便是。”纵兮拂了拂衣袖,眸中的幽蓝之色闪动着冷冷地光泽:“把质子朗楦送回漠涟,这个人虽在槃良多年,在漠涟的威信却未曾减。漠涟军队虽是勇猛,却不善诡谋,有勇无谋,漠涟老国主对此清楚得很。朗楦与漠涟老国主的主张相近,素来不赞成漠涟百姓涉足我中原的大争之战。”
“将他送回去,一来可以劝诫朗格发兵中原,二来或许也可以搅一搅漠涟内部现下安然的秩序。”
朗楦不主战,为人谦和有礼,素来得到漠涟百姓的赞誉。然朗格主战,从来都有大争之心,血气男儿,如此嗜血的性子,当然也是得到漠涟战士的追捧。这两个人放在一起,一个主战,一个主和,水火不容,自是不会相处融洽。
届时,朗楦能够劝动朗格不参战,那便是最好。如若朗格不听劝,他们兄弟二人之间势必要有一场较量,这一场较量无论规模有多大,多多少少都是对朗格有牵制的。
另外,若兮尚留在漠涟,若是把朗楦送回去,这三人之间的感情纠葛,怕也是一笔不容易理清楚的恩怨了。届时朗格无论是政权上,还是感情上都得防着朗楦。依着朗格那样急躁的性子,即便朗楦对若兮不存什么心思,朗格也不会待见他。
青音的眸色动了动,她自是知道纵兮心里面盘算的事情,那一趟漠涟之行,他与她皆是看得分明。显然,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纵兮以往常说,天下间任何人事都可以利用,唯有一样不可,那便是情,尤其是待自己真心的人的那些情。那些情,一旦染指,便永远也是还不上的。那些待自己好的人,若是亏欠了情,此后一生皆会过得不安生。
只是, 如今为天下之计,一切都要为大统着想,莫说是情,即便是命,需要的时候,也绝不该手软的。朗楦的那份情,终究是青音亏欠了他的。如今,局势在此,用上一用,也是万不得已啊。
青音敛了敛眼帘,再次扇动起好看的长睫,眼里的神色便更是坚定了几分。她是想,朗楦绝对要送回去,只是送回去之前,她还必须与他说上一两句话。
“嗯,你可以亲自送他回去。”青音抬眼望了望纵兮,他方才说他是要去一趟漠涟的。
“好。”纵兮应下,没有波澜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这个男子,从醒来便再也没有往昔的温润,再也没有了温柔的笑颜。那些心里的情感,尽数葬送了在了那冗长的三年的岁月之中,随着一场噩梦,化作了尘埃。
以往,这个男子嘴角的笑意或许十有八九也是假的,可是如今,这个男子连假都不愿意假了。他的心里除去仇恨,以及因着灭天的仇恨而带来的杀意,怕是什么都没有了吧。
每每望着他那张绝美却又森冷到骇人的脸,她的心都忍不住狠狠地抽痛。她想唤他的名字——阿洛,她想告诉他,他的阿衿就站在他面前,他的生命里尚有她这点点的温暖。她说过她会一直陪着他走下去,无论前程有多艰难,她没有丢下他一人,她没有毁诺。
可是,这一切终究容不得她来任性。槃良的青音王后,是那样地深爱着公子谏,断断不可能再与其他男子交好而生出暖昧来。若是告诉纵兮,现在的青音便是他心里那个阿衿,日后相处势必会生出几分暖昧。而这样的暖昧,槃良的贵族元老是绝对不允许的。
绝对不能有丝毫的破绽,一旦稍有嫌疑,那些贵族元老势必要揪根问底。若是被他们发现她是假的青音,届时便言不正名不顺,那些因为被震慑而不敢滋事的老贵族,到时候怕是不会耐住性子了。
这个时候,槃良断断不能生出乱子来是以,这个事情愈是少人知道愈好。甚至连纵兮,也是不能告诉的。
“我们可以分开进攻,”扶风抚着下巴,微微拢着眉头,是难得的严肃认真:“洵夏既然与弗沧结盟,此时云堇与虚怀濬心里定也是清楚的,他们坐在一条船上,无论船尾着火,亦或是船头着火,谁也逃不掉。是以,我们无论是先取洵夏,还是先取弗沧,其实都是一回事。”
“那么,我们可以分开进攻,左右牵制军力,好过单取一国,而独独面对他洵夏与弗沧的百万雄狮。毕竟,我们的人马,与那两国相比委实悬殊甚大,以少胜多的把握,只有一半。”
众人默了默,扶风说的无疑是事实。
三年前槐阳城一战尚在对峙之时,槃良便是出兵试探过。那个时候,云堇忙着对付槐阳君,槃良出兵洵夏,却是受到弗沧的阻挠。唇亡齿寒,现在这个时候,弗沧与落阳一战后元气大伤,虚怀濬在他没有完全能力掌控整个局势之前断断不可能牺牲掉洵夏。
是以,如此局势,与其说槃良要对付的是洵夏和弗沧两国,不如说是一国而而已。
“如此虽好,只是……”怀若沉吟片刻,思量着里面的利害,少顷,终究不能妄断:“我槃良不过精兵三十万,留五万人守城,二十五出征。此等数字,本就兵力不足,若是分开,取胜的把握一样是小了的。”
如此一言,众人再次寂了寂。
槃良乃是一城之国,除去老弱妇孺,能够出精兵三十万乃也是数十年的积累。孤隐城有铁城之称,留五万人守城足以,剩余二十五出征,若是分开进攻,虽然可以同时牵制洵夏和弗沧的兵力,然而同时也分散了自己的兵力。槃良本就是走了以少克多的险路,如今兵力一旦被分散,怕只怕没有起到牵制洵夏与弗沧的作用,反是限制了本身。
“兵力固然重要,只是有时候,战争并非人多便能取胜,还要看军队的战斗力。兵法五素:度、量、数、称、胜,于槃良而言,量度不成问题,那么关键便在于数。数者,部队兵员的战斗力。”
纵兮笼着眉目,落阳一战,便是最好的实例:“而一个军队的战斗力关键取决于武器,你槃良素来善兵刃打造,兵器自然是不成问题的。”地生度,度生量,量生数,数生称,称生胜。 (注解:《孙子兵法》谋攻篇,兵法:一曰度,二曰量,三曰数,四曰称,五曰胜。度指土地幅员,量指军需物资,数指军队的战斗力,称指双方力量对比,胜指胜负优劣。)
“对!”
那一刹,青音陡然想起了落阳一战:“我们有隼翔,征天之用,再配上……”说至一半,话语戛然而止,青音猛地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继续下去,那一战,这里知道纵兮用上隼翔和炸药的人不多,她青音自然不会是其中之一。
青音立刻敛下眼帘,掩去眼里的神色,径自庆幸自己反应得及时,否则一定会被纵兮看出破绽。这个男子,素来行事谨慎。当年遇上云堇,即便他手中拿着与纵兮一模一样的象征身份的银铃,纵兮都没有信任他,因着那一点的怀疑,他不曾将自己的实力展露给他。
他的性子从来都是多疑的,先前醒来的时候,他便也已经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