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绿-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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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不少,他有的不只是激赏,还有戏谑与讥讽,我不过是在他授意下演了一场戏,在旁人眼里也不过是狐假虎威,恃宠而骄罢了。余下的是兰舍娇娆的笑,多铎辩白的话,慢慢交织在一起,愈来愈清晰,是已经发生而不可变改的。
我记得以前和多铎说过,他除了我,有的很多,他有责任,有兄长,还会有很多女人。原来少说一句,有了女人自然会有小孩。
用不正确的方法来计算,今年的我已经二十五岁,每日照镜时,所见的容貌从小小的女童脱形于少女,渐长渐美,不是没有看到玉林眼中艳羡的目光。只是心里的年华,最美的双十韶龄却飞快消逝在这深宫里,像包裹着一层越来越冷,越来越硬的铅壳。
坐在窗口,望着不远处赭红色的高墙,遮住了视线,占据檐下那原本已不大的天空。我有理由相信这个坐胎怀中的小孩能够使我获得较之往昔更多的爱。他会想尽办法娶我进门,对我千依百顺,给孩子正名,将他或者她视若珍宝……然后呢?然后,世事有无尽的变数,我已经倦了。只五年,我已厌倦了无休止的争斗和离分,我想我是不能光凭借着一份感情,就容忍余下的一切的,或许,我甚至不能不在乎兰舍和她三个月的身孕。
曾经不止一次的,我希望他能带我离开,回到草原过游牧的日子也好,经过山海关去江南开一家小小酒肆也好,都让人心生向往。
可是我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这不仅是一个太过浪漫的憧憬,他也不是那个能心甘情愿带我走的人。在这个偌大的沈阳,我竟然想不出一个能与我一起去远方寻找安宁的人。
那么剩下的方法也许只有独自离开,说独自已经不合适了,相伴的人就在我自己的身体里。
梅勒氏劝我,“您过了门就是嫡福晋,生下的是世子,将来一辈子都高那侧福晋一肩,就算她生的阿哥年长又能如何?格格,男人三妻四妾是古来就有的事,十五爷是真的疼您,绝不会待您有一丝半分的差错。”
我点头笑道,“嬷嬷,你说的不错。”
“格格,那要不要摆晚膳?”梅勒氏依旧探究着我的表情,似乎不相信我这么快已然想通。
“当然要,顺便再给我温一壶酒来。”
“格格,”她立马皱眉道,“您有了身子,怎么能饮酒?”
我讨好地看着她,撅嘴央求,“就喝一点点,全当天冷活血。”
于是多尔衮破门而入的时候,就看到我曲膝坐在火盆旁边的毛毯上,慢慢啜着杯子里的松岑酒,“你这个样子是做什么?”又看到地上的酒壶,更生气,“还喝酒?”
宫里遍植着各种眼线,我看多尔衮的消息最为灵透,而他,就现在这个惊怒交加的表情最像个人,挥了挥手笑,“您是小山居的贵客,既然来了若给我面子,就也喝一杯。”
说是一杯,却没有多余的杯子,我就把那酒壶整个递过去。
他接手过来,转手就“砰”的摔在地上,瓷片儿带着酒香四处飞溅。
我极为心疼那酒,才喝了半壶就这么没了,朝他怒视道,“十四爷不喝也就是了,何苦和这酒过不去。”
“齐尔雅真,你是不想要孩子了么!”多尔衮俯下身来,抓住我的胳臂将我从地上拖起来,动作轻缓,眉尖却犹有怒容。
我凝神细看他,就知道和上一回并无不同,某些时候他的怒火等于表示关心,便一把推开他的手,冷笑道,“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十四爷来管?”
换往常,借我十个胆也不敢如此对他说话,多尔衮果然气得七窍生烟,只是意想中的风暴并未出现,片刻后他已按捺下去,慢慢从牙缝里挤出字来,“我听说兰舍的事了,我只问你,这个孩子你想留不想留?”
“我想留,十四爷预备怎么办?若我不想留,十四爷又准备怎么办?”
“你想留我自然全力保你,若你不想留……”他顿了顿,“我看你还是不要让多铎知道的好。至于我,就当退婚时欠你一个人情,我依然帮你。”
像是松了口气,泪水盈眶,我用手掩住脸,轻轻道,“十四爷真乃人中龙凤,将来必有一番作为。”
“你说什么?”他疑惑地问。
我摇头不答,慢慢拭去眼角的湿润,调侃道,“怎么每次我哭都要碰上你?”
“统共也就两次。”他今个儿真是被气得不轻。
我哼了一声道,“我要真嫁给你弟弟,以后你看我哭的机会还多着呢!”
“这么说你是……”
酒气仍旧细细萦绕在指尖,我听到自己清醒而平静的声音,“我要给孩子一条生路,求十四爷襄助我离开沈阳。”
雪,似乎代替了原本该淋漓尽致的雨,兼或就稀稀落落的飘零下来,仿佛迫不及待要遮掩这世上太多的黑暗与污浊,快开春的日子,原本以为会暖起来,谁知春寒逆袭,竟然加倍的冷了。
多铎果然如约,第二日朝会一散就来找我。
梅勒氏正端了补药上来,他站在门口,有些犹疑不定,我微笑着解释,“太医说我脾胃弱了些,需要细细调养。”
“原也是应该的,那晚真吓坏我了。”
我起身走过去,轻轻掸去他帽檐与肩上的积雪,“不是有话要说么?”
他似是有一丝仲怔,携住我的手一同走到桌前坐下,“我不知该如何向你解释。”
“那就什么也不要说,”我慢慢喝着汤药,这毕竟他的子嗣,即使他不待见兰舍,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而我亦然。
“不,我……我很少碰她,况且我还……灌了她避子汤……”
我抬眼,他咬紧了唇,白玉般的面颊上泛出潮红的难堪来,却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我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了,像他这样好强自尊心又极高的人,这话怕是真的难以启齿吧?我抑着笑意,想了会儿问,“你能确定么?”套子也有3%的不保险机率,何况是古方。
他摇头,低缓了声音道,“雅儿,我不敢保证,那日子是有些对头的。”
“是,”我握着他的手,十指滑过他箭袖上绣着的波纹,“我很高兴你和我说了实话。”
“那你会不会高兴得原谅我?”他嗅出我的轻描淡写,讨好地将我的手捧到唇边,轻轻吻着每一根指骨。
“你做错了什么要我原谅?”难不成被人带了绿帽也和我有关系,如释重负过去后,心里只是有些惘然,要妥协么?决心开始摇摆不定的时候,他已将我拦腰抱起,一手环住我肩,慢慢凑到我耳边,“这次出征回来,我定要你成为我的福晋。”
我不答他的话,只是伸出手去,手指抚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一寸一寸从圆润的额角到清朗疏萧的眉眼,从高挺的鼻梁到浅薄的唇线,我们的孩子会像他么?我感到心跳一下下分外清晰,我真的要把孩子带走?一旦出城而去,便要四处躲避围捕与追兵,皇太极活着一日,便一日不能返回沈阳,也许此生不会再相见,我不过就罢了,可是这孩子有了自由却永远失去了被父亲抱在怀里的温暖……
手忽然被紧紧握住,多铎偏过脸,似笑非笑,“雅儿,你这样我怎么能好好说话?”
我惊觉,想将手拽回却被他倾身压住,只好皱眉问,“你说了什么?”
“我说……”他低头浅尝着我唇角,“三年,克遵化时的萨木哈图知道么?”
“名字陌生得很。”
“记得有一回我和你说,我旗下有无名小卒一举授封备御之事么?”
我微微思索,问,“率先登城而受大汗亲封的?”
“不错,”他对我回忆这件事相当满意,轻笑着捋开我领口,“战后叙功者,自然有武官与士兵之分,唯有先众登城之功,不论官兵,越级封授,可见份量之重。大明的大小凌河比之遵化,可谓固若金汤了。”
我推开他,翻身坐起,瞪着他道,“你要领这份功?”
他不置可否,只是淡淡一笑,“一旗之主,身先士卒,原也是应当的。”
“自古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我知道说这个你听不进去,我没有意见,你自己小心就是了。”
他能不能挣得这份功我全然不知,但起码不会有性命之虞。我叹气,只是远征前需筹备粮草,调度军士,清点兵甲,商讨战略事宜等等,诸事繁琐,最早也得四五月间才能开拔,至于战事持续的时间那更无法估计。
我怕是等不起。
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孩子的事来,多尔衮让大玉儿捎给我消息,三月皇太极将巡汉军营,估摸有三四日不在城中,我怔着回不出话来,大玉儿摒退了下人问,“雅儿,他虽没说缘由,可我知道你心里有事,不然也不会打探大汗的行踪。”
我默认。若我要走,势必牵连她们,甚至远在家乡的阿玛和额娘,“姐姐,我是个自私的人。”
她轻柔地将我垂下的长发拨至耳后,这个动作让我想起自己还做的是少女打扮,很是叹息了一回,就听她带着三分玩笑口气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呢。”
“有道理,”我迟疑了下,随后握住她的手,轻轻放在自己小腹上,“为了这个小东西,天诛地灭也没法子了。”
“天啊!”她吃惊的表情与旁人无异,却很快说了一句让我意想不到的话,“恭喜!”
“谢谢……”这是至今为止我听到的第一句祝福,居然让人哽咽,欣喜之余试着使情绪平复下去,慢慢地说,“玉姐姐,你瞧倘若多铎以功求指婚,大汗会答应么?”
“说不准啊,大汗的心思委实难以捉摸,更何况若真能允了也得七八月,到时……”
我叹气,“玉姐姐所想的就是我所想的……”
话音方落,就有通报声传来,一会儿帘子被人掀开,有宫人矮身进来,行过礼用尖而细的嗓音道,“大福晋传侧福晋与雅格格去清宁宫叙话。”
看来谈话暂时不得不结束,沿路大玉儿拖着我的手没放开过,似乎比我还十分高兴,我愈发觉得要离开的话还没对她说是正确的决定。
哲哲找我们来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因为又逢着下雪日子,有大小格格和阿哥们在清宁宫后院里追逐玩耍,热闹得很,就一同去观赏观赏。
我想起上回马喀塔的恶作剧,左右却没有看到绶承,大概怕了这些小祖宗们,早早躲开去了。
未成年的小孩都在场,除去马喀塔,叶布舒,三格格舒伦,四格格雅图,十一岁的大格格领着两岁的五阿哥硕塞也在其中。
哲哲在廊下与颜扎氏唠叨,“大汗就是子息单薄,早些年那两个也没留住,三阿哥去的时候都十一岁了……”言下是十分惋惜,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叹自己肚子不争气,颜扎氏只得凑趣道,“大福晋说的是,孩子们少,这宫里也怪冷清了些。”
就怕到时候孩子多了更不得安宁,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却觉得大玉儿悄悄推了推我,转头就见到她挤眼朝我直笑。
我们聊了会儿便回屋去,哲哲嘱咐侍候的下人,别让阿哥和格格们玩得太久冻着了。结果不到半个时辰,陆陆续续地就有孩子进来,一丝不苟地行过礼才扑到各自额娘的怀里,我看大玉儿搂着雅图,边问边笑,着实温馨。腰上一紧,是马喀塔扑上来两手抱住我,笑咪咪地叫,“安布。”
“怎么不过去你额娘那边?”我掏出帕子来,一边替她抹额角上的汗一边低声问。
“大姐在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