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桃年-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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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桃喜嘴上应着，身形却丝毫不动，阿籽无奈的看了一眼邵云，却发现他至始至终都不曾注意过自己。
“姐姐，能让下吗？你挡着大少爷了……”埋在心底深处的强烈嫉妒顿时油然而生，阿籽不着痕迹的用胳膊肘支了下桃喜，假意尴尬道：“还有……娘让我带个话给邹松堂公子，说是邹先生在府门外等他一道回去……不知道长廊里的那位是不是邹公子？刚才见桃喜姐姐与他挺相熟，如果是的话，阿籽就不过去了，还劳姐姐同他讲一声！”
“我……”阿籽的话让桃喜瞬间变得慌乱起来，原来邹松堂对自己的作弄连阿籽也看到了，那么走在最前面的邵云是不是也看到了？而她又该如何回答阿籽，若说相熟，可她明明不与他相熟，若说不相熟，可对方为何要攥着自己的手不肯放！
桃喜想着，竟是再也不敢去看邵云波澜不惊的眼眸，她只是沉默的退到一旁，又沉默的调转身，望着长廊里的人怔怔了好一会，终是启了步子喃喃道：“好……我去和他说一声……”
“桃喜……”身后传来的是邵云极淡的一唤，待桃喜惝恍回首望去时，却发现他正对着周遭的人吩咐道：“阿籽，你带着翠灵，再给我取件孝衣来……另外，金珠你去，把这个交给二少爷，顺道帮你主子带话给邹公子，让他赶紧去府门外……”
金珠闻声，急忙从邵云手中接下本该他穿的孝衣，只略带担忧的看了一眼桃喜，便即刻退身朝了邵文踱去。而桃喜原本想要跟随金珠身影的流转眼波，却在不经意间撞上了阿籽恨恨的眸光。
“我去吧……”刹那的恍惚过后，桃喜还是扬手拦下了阿籽。她好像是第一次从小丫头的脸上看到如此异样的表情，难道阿籽爱邵云已经爱到恨她的地步了吗？
“不用！姐姐，你就在这陪着大少爷一道。一会邹公子回去了，指不定要和你道声别，你是主他是客，可不能失了这个礼……翠灵，我们赶紧去！”阿籽面上除了柔和一片，便再无其他，临走时，她还回头朝了桃喜浅浅一笑。只是连阿籽自己也分不清，她到底是在笑话桃喜的窘迫还是为了在邵云面前佯装姐妹情深……但不管是哪一种，如今她对桃喜的恨，比之冯青澜，早已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非要说出自己和冯青澜的区别，那也只能说方式不同罢了……
“你怎么了？阿籽心性单纯，有什么便说什么，你不要在意……何况她也没有说错什么！上门是客，你这个做主人的如何也要担待些！”邵云长吁一气，只手揽过了在原地失神的桃喜，附耳轻语道。
“你知不知道他是何人？！”一提及邹松堂，桃喜突然想起了对方那番意味不明的话。她不停的摇着头，只盯着近在咫尺的邵云，突然感到再也无力欺骗自己了，不禁失声道：“不……你认得他，你知道他是谁！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对……我认得他……那折戏本，有他的署名！可你呢，却对我说那是三娘的，这又是为什么？”邵云自失一笑，顿觉自己是如此的卑劣。他明明知道桃喜另有所指，可他却只能巧言避开她想要的答案。直到看着桃喜面上的激动被期艾代替，邵云真的很想告诉她，他现在的心里并不比她好半分。而他更想问问她，这一切的后果不都源于她对邵文的笃信吗？倘若她能早些对邵文避而远之，又何来今日的伤痕累累，又何来他的伤痕累累？
“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该提……希望你也不要再提起……”邵云说着已握住了桃喜的手，直到牵着她缓缓攀上自己心口的位置，他才动容道：“我也会很痛……特别是你骗我的时候！”
“好……”桃喜只一额首，便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原来在心爱人的心里，她早已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那么她又如何敢去触碰邵云，又如何敢去知道他原本滚烫的心正在渐渐变得冰冷……
邵云手中一空，却也并未说什么，只一转身，面上的悲戚已被他尽数敛去。望着长廊内金珠带着趋步而来的邹松堂，眼中彷如容了远山般深沉不迫，但他还是轻轻一带，将桃喜掩到了自己身后。
“邹公子……云重孝在身，只好委以随人相送，若有不合礼数之处，望君包涵！”未等邹松堂踏近跟前，邵云早已对了他谦和一笑。微微额首之际，尽显无限端方。
邹松堂并未料到邵云会抢在他的前头道尽君子礼数，忙不迭一回头……果不其然，邵文怕自己又徒生是非，于是跟了过来。唇角挽起一个不被人察觉的弧度，只凤眼半垂，他已在须臾之间收拢了身上所有的轻浮之态。
“早闻大公子美名……今日一见，实乃三生有幸！”轻撩衣袍，邹松堂硬是对着邵云行了一个极尽标准的作揖礼，礼罢又恭敬道：“不劳大公子的驾，松堂在此作别……”
“惭愧……”待邹松堂直身扬首，邵云看到的却是一副星眉朗目姿容，而那浑身的坦荡正气，竟是让人怎么也没法把他同一个浪荡戏子联系在一起。不过只经了片刻的沉吟，邵云旋即躬身回了他一礼道：“邹公子，请慢走……”
话音未落，邵云已欠身让到一旁，对着邹松堂做了个请的动作，却冷不防听到了邵文忽然而起的嗤笑声……
不用回头去看，也知道弟弟此刻正满脸不屑的望向这儿。只是蓦然之间，邵云的心头无端被担忧所缠绕……不管这把火是谁先引上身的，恐怕自己是躲不过去了……
第132回 轻启封尘心
那重重阴云的尽头，不知此刻是不是在酝酿着一场瓢泼大雨……而邵文就这般负手而立，让人只一恍惚，竟以为天空中所有的灰云都成了他背后的帷幕，可事实上他已俨然融入了其中……
“松堂兄只怕入戏太深，竟是忘了自个儿的本性！也不知你是如何做到的，能把这伪君子诠释的如此淋漓尽致……”邵文长眉一扬，走近了几步，却又止住，只远远的离了桃喜，上下打量着邹松堂，满脸鄙夷道：“想来，一定很幸苦吧？”
这一番轻狂的讥讽让邵云忍不住蹙起了眉。在一系列的变故之后，邵文不是没有改变，只是那幽幽眸底间难掩的戾气和不平之意却比过去更甚。而邵云也终于知道，弟弟永远都是一个不知悔改的人，那么是不是自己注定就要跟他耗下去！直到精疲力竭，直到化为一抔黄土，最后再把一切拱手让给他？原来这就是自己无望的挣扎和可悲的轨迹……
邵云想着，不禁侧目去看桃喜。她正安静垂首，沉默如斯，只一张素白的芙蓉面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可这抹笑意落进邵云的心底，却晕成了一片可怕的骇然……她竟能为了邵文让邹松堂难堪的话而感到畅快？她是不是早就忘了是谁搅乱了她的人生，又忘了是谁将这个危险的人物硬生生的拉进她的世界？她不担心请神容易送神难吗？还是她坚信邵文会为她拓平一切，最后圆一个弥天大谎给她？
“邵文！注意好你的言行举止！”对桃喜无法开口的质问全然化作了满腔悲愤，只要一想起两人艾昧不清的感情，邵云的心头就止不住燃起一把熊熊烈火来，“穿上孝衣，随我进祠堂！”
“大公子，无碍！松堂和二少爷甚是相熟，所以平日里玩笑惯了。”邹松堂睨了一眼邵云的侧面，发现他虽然出口的声音严厉低沉，可面上的神色竟丝毫未改，见他只一味肃然的盯着邵文，自己忙不迭对了桃喜魅惑一笑，却依旧沉稳道：“二少爷本是邀了我‘吃酒’的，不过既然他与大公子有正事办，那松堂只能扫兴而归了！”
“抱歉……”邵云闻声，急忙对了邹松堂一额首，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把这尊大神立刻请出邵府，至少是暂时的也好。
邹松堂微微一愣，邵云不可能没看到方才自己的轻佻举动，可他为何还能对了自己心如止水一般？
未及细想间，邵文却是黑沉着脸，劲步生风而来，他并未与两人打照面，而是负气的掠过桃喜的跟前，在跨出几步后又懊恼的停下，只一回首，便对了她恨恨道：“桃姨娘，为妇之道没人教给过你吗？有生人在场，你竟是连起码的回避都不懂吗！”
桃喜怔忡抬眼，却并没对上邵文的眸光，他在道完这些话后已平视前方而立，再也不看她一眼。可怜那孝衣，只被他揪了一角，其余全部拖曳在地，沾了一层青灰。而他因着稍稍抬起的手臂，早在不经意间露出了腕间系着的玉牌。
猩红的璎珞，虽然稍稍泛了些颜色，可在这毫无色彩的周遭依旧显得炫目耀眼，竟晃的邵云有些头晕目眩。两人争抢玉牌的一幕还在眼前清晰可见，只如今一转眼，她又打好穗子系绳悄悄还给了他，而他亦是贴身携带，不离不弃……这番情谊，自己再不懂，那便是傻了！痴了！
“没听到我说的话吗？穿上衣服，给我进祠堂里去！”邵云缓缓别开桃喜带着征询的注目，只一欺身，便踱到了邵文的面前，却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腕口的位置，沉声道：“你今日到底为何而来……莫不是又忘了自己的本分？还是非得我请出家法，你才不敢忤逆长兄的话！”
“云……”桃喜无视满眼探究的邹松堂，只轻轻唤了一声邵云，便俯身拾起了被邵文彻底丢在地上的孝衣。但丈夫始终没有应自己，却是向她投来了一道凌冽的眸光。
心里狠狠一颤，桃喜还是硬着头皮，把孝衣重新递到了邵文的手边，嚅嗫道：“邵文……你别这样……三娘她一直盼着你回来……”
邵文垂首一笑，竟是苦涩的睨着桃喜道：“我自是不敢忤逆大哥的意思，更不敢为了此等小事，殃及池鱼……”桃喜眼中的息事宁人他怎会读不懂？她在怕，怕邵云会为了自己大动肝火，更怕邵云为了自己又误解了她的心！可她却全然错了，他并没想过要跟邵云抬杠，只想单纯的提醒而已……
“去吧……桃喜，你也去……”邵云淡淡开口，却还未及桃喜反应，便疏离的退开了她和邵文好几步，仅对了邹松堂欠身一让，儒雅道：“邹公子，让你见笑了，看来还得云亲自送送你。”
邹松堂急忙眉眼一舒，作揖回让，可终是不敌邵云的谦逊攻势，率先迈开了步子。直到快要踏出院子的瞬间，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回望了一眼院里剩下的两人。
已重孝着身的邵文，正挺拔的立在青石台阶上，而桃喜却与他背身而站，依旧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的眼神哀哀的，似乎一直在追寻着某人的身影……邹松堂知道，她是在望邵云。只是邵云，至始至终都不曾回头。
隐在心底的伤被桃喜的目光无端触痛，眼前尽铺天盖地都是书筠的容颜。须臾间，邹松堂一把拦住了身旁的邵云，悸动的问道：“为什么不回头……是不敢吗？”
邵云抿唇不语，也未拂开邹松堂拦在跟前的手臂，他只是漠然的平视着前方，顿下了身形。正当邹松堂以为他要回头的刹那，邵云却又拾起了步履，继续款款向前徐行。
面对寡言少语的邵云，邹松堂也没再多发一言。两人各自心事，一路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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