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天使,不是魔鬼-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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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正说着,班长进来通知:“下午要上合唱课,老师说不准缺席,一个声部缺一个人就听不出来效果,谁缺席谁将来考试就不及格。”我和北京人很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翻了翻早已发黄的歌谱,我们差不多已经逃掉了大半个学期的合唱课,这节课看来是要上了,不上就会遭到不及格的灭顶之灾。我在合唱课上只摆出口形不出声,北京人出声,但是音不够准。我们唱的是舒伯特的《鳟鱼》,清澈干净的旋律和叙事性极强的歌词让我们并没有感到大家是在唱歌,而是在听一个充满曲折情节的故事。我一边注意其他同学卖力气唱歌的表情,一边心不在焉地想乱七八糟的事情,反正我没有出声唱歌,因为我在溜号之余顾不过来整首歌曲的情绪控制。后来,老师发现我没有出声,再后来,她在考试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全班最低分。
我说:“老师为什么呢?我的音准和音色都相当不错!”老师说:“你态度不好,大学成绩就是这样,态度是最根本的衡量标准,很多天生的东西并不奏效。”我有口难辩,算了算了,反正课都逃了,及格就好,还在乎什么。2
北京人说我已经爱上夏天了。我故意搅乱话题:“是的,我就是很喜欢夏天,夏天可以穿很漂亮的裙子,也可以把染着红色指甲的脚丫子露在外面;夏天还可以连续吃十只可爱多而不觉得浑身发冷,夏天是多么多么的美好啊!”
北京人显然不吃我这一套:“你不会傻到连人和季节都不分吧。”“他帅吗?”我直截了当地引入正题。“不帅。”北京人实话实说:“三十好几了,有什么好帅。”“他有钱吗?”我又问了一个自私俗气的问题。“没有大钱,小钱很足。”北京人继续实话实说。“我们俩合适吗?”“那我哪里知道啊,这要问你们自己,鞋穿在脚上,合适不合适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北京人说着就带上了耳脉,我知道这是她想提早结束话题的习惯性动作。北京人对于“男人”这种动物总是持有相当不屑一顾的态度,她常常说:“既然我们有头脑有长相,那么找一个多好的男人都不为过,找男人的原则一定要宁缺毋滥,宁肯没有,也万万不能将就,将就了将来早晚有一天会又悔又痛,一大堆矛盾汹涌袭来,后患无穷。”于是她这辈子就只有两个理想:第一是年年获得全额奖学金,好不枉费她极度聪明的头脑以及在考试前夕玩命上自习的状态;第二是找一个白马王子,十全十美的白马王子。因此北京人的生活状态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就是她获得全额奖学金的时候;坏的时候就是又多了一个男人追她,可惜不是十全十美的白马王子。我也曾经告诫过北京人:“你不要目标过高,眼高手低,千挑万选,错过了时节,迟早有一天会变成无人问津的老处女。真到那时,你会面色晦暗、乳房下垂、满脸皱纹、目光猥亵,见到男人如同猫见老鼠,无比饥渴,令天下所有男人退避三舍,避之唯恐不及。”
但是北京人依然固执己见,按兵不动,好好的花容月貌,竟然快要打了二十年的光棍。我们已经念了大学,毕业的日子也不大遥远,需要解决的终身大事被一天天地提上日程,令人觉得岁月如梭,流年似水。
在那似水流年的光阴里,我和夏天叔叔看上去正经的叔侄关系大概维持了半年有余,半年来,他几乎每天带我去三里屯附近的酒吧小闹一阵,每周带我去游乐园或者北京周边的度假村大闹一天。他很有分寸,人也老实,如果是去酒吧,一定晚上六点钟到十点钟走,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如果去郊区一定朝九晚五,就像平时上班一样准时。有一次,我对他说:“夏天叔叔,如果夏天过去了,你还会天天带我玩吗?”他觉得我的问题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么问呢?”“我只是问问,没有什么为什么。”
“你言外之意是在问我们的友谊可以维持到什么时候。”他帮我点出了我的心里话。我没有说话,凝视着夏天叔叔,在墨镜的背后,我看不见他那双最初就很吸引我的深邃的眼睛。
“如果夏天过去,你就叫我秋天吧。”他打破了短暂的沉默。我一下子高兴起来:“好啊好啊,那如果秋天过去了呢?”“你那么聪明,连四季是怎么轮回的都不知道?”一股美妙的感觉顿时蔓延到我全身各个角落,我从来都不知道这股美妙的感觉是那么容易让人愉快。
第14节:对小千的爱意
我想起了好久都没有见面的姐姐,大概这样美好的感觉就是姐姐对小千的爱意。小千居然可以让姐姐曾经那样的幸福愉快,我开始有点感谢他了。而此刻,姐姐最大的变化就是瘦了,幸运的是她的精神一直很好,每天晚睡早起,没有一点儿萎靡不振。姐姐已经决定重新复习一年GRE,争取明年在美丽的加利福尼亚和小千团聚。姐姐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我会支持她,她一连问了好几次:“你真的觉得我的做法是正确的?你真的同意我重新复习一年?你真的不准备用你一贯很刻薄的语言来说我的不是?”我点了点头:“姐姐,我是你妹妹,而不是你姐姐,我哪里有资格干涉你的选择和自由?你选择什么样的生活轨迹和别人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你自己开心就可以了,不要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想。就好比你喜欢吃一样东西,你吃着这样东西是多么香甜,多么惬意,但是你没有理由理会别人是不是也一样喜欢吃。别人的味觉不是你的味觉,别人的消化系统也和你的消化系统不一样。姐姐,爱吧,爱一个人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3
我姐姐急三火四地打电话给我,我当时正在上一门叫做导播的课程,暂时担任切换工作,忙得不可开交。
教我们这门课程的刚好是我们班主任,我们班主任对待课程十分认真,当然他对待课程的认真态度来源于他对待艺术的认真。我们班主任是典型的艺术青年,尽管他已经老了,但还没有老到有魅力的地步,青黄不接,进退两难,但是我们还是亲切地称呼他为艺术青年。通常来说艺术青年的年龄限制要比普通青年小很多,只要你激情还在,时时刻刻充满创作欲望,多老都没有问题。我们班主任教书十几年有余,但是至今没房没车,他把所有的积蓄都投入到了轰轰烈烈的艺术电影运动中去,一个片子一个片子地弃而不舍地拍下去,但始终没有实现他想成为新中国成立以来第一大导演的愿望,他的片子个个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有头没尾。后来,我们班主任的老婆就这样被他“拍”跑了,杳无音讯,我们有时候在学校老师的公寓楼里会碰见我们伟大的踌躇满志的班主任,他长发飘飘,来不及剪;目光深邃,神色凝重,一副永远处于剧本构思状态的神情;他衣衫残破,留有油渍,又好像深入大别山区考察的科学专家。我一阵感动一阵敬佩,我想我大学本科,已经学了差不多两年的影视,连我们班主任亿万万分之一的执著都不如,真是惭愧难当,无颜以对。
我多么希望在这个时候,一个刚刚高考过后,前来报道,相貌出众的新生一下子发现我们班主任的存在,疯狂地爱上他,同他一道奉献艺术,终身无悔。
北京人问我:“为什么非要一个刚刚报道的新生来爱他?”我说:“因为新生爱得最深啊,她们刚刚接触艺术,还处于把艺术当灵魂的年代,等到新生长大了,她们就会渐渐地看破红尘,把艺术当商品,该卖艺的卖艺,该干嘛的干嘛。”
大学以来,我们就电影专业本事有了一点点的长进,对待电影的热情便一天不如一天,从热爱艺术的热血青年变成了将艺术当作谋生手段的投机分子。但是我们没有办法,现实总是会让一个人更加现实,纯粹理想的东西是绝对不存在的。其实从我们刚刚出生的那一刻起,每一寸细胞无不鲜活地充满各式各样的理想,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理想就一点点地破灭了。长大的过程就是理想破灭的过程,现在我们已经差不多将青春的理想都给磨灭光了,觉得浑身轻松无比,飘落自由。我正想着,我们班主任叫了我一声:“你的手机响了,马上接一下,但是以后在做情景剧导播的时候不要把手机打开。”
我有些窘迫,马上跑到演播室外面处理手机。我姐姐告诉我,她决定不出国了,不重新复习了,她决定不和小千在加利福尼亚团聚了,她决定毕业以后,马上就找一份收入可观的工作。我的思绪很难从导播课里的切换状态转换过来,含含糊糊地回答着:“好吧好吧,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姐姐似乎还想多说,但由于我被我们班主任不断催促着,所以只有毫不客气地挂断了电话。姐姐放弃出国的原因是小千经济上的困窘,小千破天荒地给姐姐打了国际长途,他可怜惜惜地抱怨国外生活的艰苦以及自己可怜的没有办法供养他的老母亲。小千抱怨的时候语气哀怨,声音嘶哑,如果能够看见他的模样,我估计他早已面黄肌瘦,不堪一击。我和姐姐都没有想到小千之所以会如此,都是因为他在当地一家规模不小的赌场参与了赌博活动。姐姐最大的失策也就是从那以后开始了无休止的轰轰烈烈的汇款运动。我又可怜起我的姐姐,又重新抱怨起姐姐挚爱的小千。我姐姐知道想从我手里弄到一分钱给小千简直就像古老传说一样遥不可及,于是就拼命的在各式各样的网站上投递简历去找工作。姐姐的每一份简历投递出去之后,都差不多石沉大海,她的身体继续瘦着,精神开始变得萎靡不振。
一个周末的晚上,我让夏天叔叔送我来到了姐姐的宿舍,姐姐的宿舍和从前一样整洁卫生,她身着一件吊带背心,里面也没有穿胸衣,光着没有染红的脚丫子,把头发胡乱地绑一个马尾,正在书桌前大口大口地吃着廉价的方便面。我姐姐吃东西的样子不再优雅,更不像个淑女,生活完全把她所有值得男人倾慕的优点磨光了,留下的只有不可理喻的恶俗。我轻声叫着:“姐姐。”
我姐姐显然被我的声音吓到了,呛了一下,咳了起来。“我的声音已经很小了。“我解释着。“没事没事,你怎么来啦,为什么不提前告诉一声呢?”我环顾了一下宿舍四周,又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姐姐,我觉得悲哀极了,我从来都没有过类似这样悲哀的感觉,眼泪差不多就要流下来了,我不能够保证如果我的爸爸妈妈看见这样的情景会不会抱着姐姐一起痛哭。我说:“姐姐,你等着。”我跑到楼下去,径直来到姐姐公寓下面的超市,差不多把所有能买的好吃的东西都买光了;我买东西的样子十分可怕,眼睛里冒着绿光,好像经历三年自然灾害的难民。一种大无畏的精神贯穿着我的每一根神经,我心里面喊着令人震撼的口号:“绝对不能让自己的亲人挨饿!”
4我请夏天叔叔帮助我姐姐找一份工作。夏天叔叔表示不解:“你不是不喜欢你那个小男生姐夫吗?你不是不想让你姐姐帮助他吗?”我点点头:“没错,我是不喜欢小千,我也的确不想让我姐姐帮助她,但是现在姐姐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去想,她只会去想一件事情,那就是怎么样去帮助小千来摆脱困境,完成学业,我要是阻止她想这件唯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