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在天国的第十三号天使-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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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了，你会很开心很开心吗？”
他又问了一遍。
言语之中不复前一次的笃定，多了一些细微的颤抖，竟然是孩子般的慌乱，“如果我死了，你还是不开心的话怎么办？没人为你再死一次了啊……你一定要开心啊……”
望着他的眼睛，夏筱雨忽然觉得被什么东西所卷进不片无垠的黑暗里，不停地有尖利的锋芒刺痛着身体，心如刀绞。
明明他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啊……为什么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方寸大乱？
“我开不开心有那么重要么？”
半晌之后，她终于冷声问道。
江耀羽的笑容仿佛萨那月里最明媚的眼光，他有些顽皮地瞅着她：“虽然欺负你我会很开心，可是看见你开心的时候，我会更开心……我是世界上最自私的人，所以我一定要让你开心，然后让自己更开心。”
望着那有些窃喜的笑容，夏筱雨忽然觉得窒息。
今天的江耀羽……好像跟平时有什么不一样……
而正是那种带着极至脆弱的不一样，让她仿佛被牵着走一样。
她觉得自己很蠢。
明明已经知道是江耀羽的又一个阴谋又一个陷阱，但她还是阻止不了自己义无返顾地跳下去。
终于，她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
“江耀羽……”
但她却没说下去。
一只冰凉的手拉起她的手，并把更冰冷的某件东西交到了她手中。
手心里沉甸甸的，她低头一开，是一把精巧的小刀子。
而江耀羽……此刻正默不作声地把上半身的衣服褪下来。
今天他并没有身穿校服，只是一件白色的纯棉体恤，上面缀着火红火红的小花，他缓缓地褪着，随着外衣的脱下，白皙的皮肤露了出来，但夏筱雨的目光却在另一点上。
他的腹部缠着绷带，而一抹诡异的嫣红正不断地从中渗透出来。
她目光一凛！
刚才的体恤上不是什么红色小花，是他的血迹！
“江耀羽你——”
江耀羽淡笑着看了她一眼，开始拆绷带。
深秋的风有些凉，夏筱雨浑身也冰凉冰凉的。那些触目惊心的血迹就这么殷红殷红地在眼前闪烁，犹如盛开的彼岸之花。
冰凉之后一股热流冲入耳膜——
“你受伤了！这么严重的伤！”
江耀羽只是摇头，把绷带一圈一圈地取下，酷美的脸庞因为伤口撕裂的关系有些扭曲，但他还是尽力地控制住了，开出一个笑容。
绷带被拆下扔到了一边。
江耀羽拉起了夏筱雨拿着刀子的那只手。
“只需要，用力地刺过来，刺这里。”
他的手火烫，而她的手冰凉。
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定般，他温和地对她笑笑，把住了她的手腕。
往前送——
伤口显得狰狞，太成太深而导致无法结痂，滚烫的血液不断地漫出来，红寂寂地一片。
往前送——
可是他在笑。夏筱雨看到过很多次江耀羽的笑容。有的狡黠让人痛恨，有的变态让人厌恶，有的暴戾让人心寒，有的温柔又让人觉得笑里藏刀。
可是从来没见过他如此纯真地笑过。
这样的毫无心机的防备的笑……让人心痛。
时光仿佛倒退了，定格，在他最快乐的那一瞬间——
就在那一瞬间——
当啷！
刀子滚落在地上。
夏筱雨浑身颤抖着瞪住他：“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江耀羽愣了一愣，拣起刀子再一次递到她手中：“我死……让你开心。可是你为什么不痛快地刺下来呢……”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给自己一刀非要让我来？如果我杀了你，那我也逃不了！”夏筱雨神色一变，欲盖弥彰地吼道。
江耀羽又是一个调皮的笑。
“啊啦，被你发现了。让我死你会很开心，可我死了之后见不你了而你又忘记我的话……我很伤心啊……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让你永远都记得是你让我死的，这样你就不会忘记我了……”
夕阳下的，少年的笑有些颤抖，有些脆弱，有些苍白，与其是在对她说，或许，他是在对自己说的。
太阳像融化的金子，一片一片地浇在了云朵上。
云朵是大片的迷离的火红，火一般地，通红通红快要滴出血来。
“江耀羽，你为什么做到这种地步……”
江耀羽抬起头，孩子气地望向天空。
云朵浮光闪着莫测的透红。
他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你知道十三号天使的故事吗……”他低低地呢喃，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的，“并不是天国所有的天使都善良美好……他们之中，有一群生活在阴暗处的，掌管阴影的天使，由于长期地生活的阴暗里，它们的翅膀被染黑，他们的心地渐渐变得不再善良。他们冷漠，美丽，恶毒，自私，无恶不作。当真正动了心，爱上谁的时候，便会舍弃自己的所有将那个人夺到手，哪怕用尽所有卑鄙的办法……它们的本性其实是恶魔，只是空有着天使的外表的恶魔罢了……”
“江耀羽……”
“……夏筱雨，你还不明白吗？”少年的声音轻如一碰既碎的泡沫，“我喜欢你……喜欢你啊……”
他的声音化在风里。
夏筱雨的耳朵里嗡嗡地作响，心脏也抽成一团。
她木木地站着，眼神瞬息万变。
“所以……所以……所以之前对你做过的那些事情……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所以……所以……”他低下了眼睛，自嘲地笑起来，“你不用顾及到我……你开心就好了，这是我应该受的惩罚。”
夏筱雨开始眨眼睛。
心痛得快要难以呼吸……但她要坚强啊！不停地眨眼睛，让眼泪全部都流回去。
她叹一口气，“你知道吗？你所谓的喜欢，让我再一次受到世界的遗弃。”
江耀羽抬起眼，眸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奇异的幽亮。
眼睛酸得难受，但她还是接着说下去，“……我被赶出学校了。这不是你的目的吗？”
“什么？”
“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的是夏筱雨不要脸倒贴会长，于是我被你的拥戴者们赶出学校了。”她皱着眉头，似乎非常不愿意去回想，“你觉得很有成就感吗？”
“你被赶出学校了？谁？”他上前几步，蹙紧了眉宇问。
“哈，其实不用再装，我知道是你，你也明白我知道是你，不如我们就敞开了说吧。”
“如果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会相信吗？”他沉吟道，眼睛上抹上了一层阴霾。
“……不相信。”
少年的声音低如一声叹息。
“如果你认为是我做的那样会令你好过一些，那就是我做的吧。”
“你是在狡辩吗？”她虚起眼睛。
“不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不是吗……可是你认为是我干的，那么我就在你心里又住得深一些，为了我自己，就算是我干的吧。”他朝她忧伤而痛苦地笑笑，身子微微弓起，鲜血宛如流动的花。
“江耀羽！”她眉目一肃，想伸手去扶住他。
江耀羽一把打开了她的手，费力地直起身子来。
他吃痛地把眉皱得很深。
“夏筱雨，不用可怜我，我不允许你可怜我。你恨我就好，恨得越深，越好。”
“可是江耀羽你……”
“这不是你最想看到的吗？你不是最希望我死了吗？你不是最恨我吗？”他虚弱地回给她一个笑容来，“继续恨我就好。”
夏筱雨咬住嘴唇。
她深深地望着他，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到刚才我都是恨你的，但是现在，我忽然觉得仇恨没那么重要了。”她轻轻仰起小脸，“事情已经发生，光有仇恨是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的。”
“你是想说……”
她吸一口气继续道：“我从来没有被人告白过，也不知道真正被一个人爱是什么感觉。但是……你之前的所作所为让我很困扰。所以……”她似乎在努力地措辞，“我不能让你因为我死去，我不想你死。”
一抹幽亮点燃了他的眼睛。
少年的眼珠乌黑如最美丽的黑水晶，怔怔地望着说话的少女，忽然在那一瞬间觉得无法呼吸。
他紧张地瞅着她。
所以……
所以……
“你舍不得让我死，那是不是意味着，你有一点点在意我了呢？”
他的表情是期盼的，又有些小小的兴奋，但更带了深深的不确定。就好像整颗心都悬了起来，等待最后的宣判。
而那个宣判，足以决定他的生死。
夏筱雨有些犹豫了。
她到底该不该说接下来的话呢……今天的江耀羽实在是太难以琢磨，仿佛就是一个泡沫，轻轻地一戳，便会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可是心里好难受。
就好像妈妈离开的时候那样，心口又闷又堵，烦躁不堪。
她看了看他，有些迟疑，但还是开了口。
“所以，你把我的挂坠还给我好吗？我不会恨你了，你把它还给我好吗……”
“不——！”
出乎她的意料，江耀羽的反应竟然是如此坚决，他捂着胸前那一点银光连连后退，眼底的那抹光亮迅速黯淡了下去。
“为什么？”
逆光中，少年倨傲地昂起头，眼中在顷刻间充满了仇恨。
江耀羽的声音喑哑得不成样子：“这就是你所谓的决定？……夏筱雨，你休想！我不是说过吗，我最喜欢抢别人最心爱的东西！所以你休想要出去！”
就这么想离开我？就这么想带走我们之间唯一的羁绊？休想……休想……永远都不要想！
……
“夏筱雨，你永远都不要妄想能撇开我。”
言犹在耳。
然，却已经物是人非。
记得曾在她小小的公寓里亲吻她的头发，感受她的呼吸，笑看她的睡靥。如今，她却要与他告别。
不要再想把我一个人丢下……永远不要想！
就是死，也要让你放不下！让你心里只有我！
“夏筱雨，你知道吗……”
“……”
“你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人。”少年的声音轻如天边漂浮的薄云，那么悲伤，那么悲伤。“最残忍的人不会在平时把他的残忍表现出来，但他往往一句话，就可以致人于死地。”他的呼吸平静得诡异，“若要要回挂坠，除非——我死。”
“……”
“可是你已经不恨我了啊，你已经不肯让我死了，那又要怎么办呢……”他的眼神忽然迷茫起来，宛如一个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孩子。
“你……”
“呵呵……连恨我都不肯了……连恨这种感情都不施舍给我了……”
夏筱雨皱眉：“江耀羽，还有很多人喜欢你……”
“是你不要我了才这么说的吗？”他眼巴巴地瞅她，忽然笑了，“所以你把我推给别人是不是？可是夏筱雨你真的知道吗……那是你的世界。你的世界有很多人，而我的世界……就只有你一个啊……”
她忽然再也发不出声音，屏息中，心痛得快要死去。
江耀羽的眸子里燃烧着绝望的火焰：
“……就连你也不要我的，我的世界空空荡荡，又只剩我一个人，那么，我又该去找谁呢……”
太阳渐渐地沉了下去，天幕下巨大的金黄逐渐散去了。晦涩的黑不断地蔓延出来，直到占据了整个天空。
少年的容颜美好如同梦境，眼神却那么忧伤。
“……那么，我又该到哪里去呢……”
那么……我又该何去何从呢……
如果连你也离开了，我的世界又回到了那让人恐惧的阴暗和寒冷里，我又该去找谁呢……
原来他是个那么害怕寂寞的人啊。
可是就连这小小的要求都不肯吗……
“江耀羽，不是的，不要那么绝望……”夏筱雨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苍白得透明。就连她自己也无法真正地相信，她应该拒绝他，不是吗？
“把挂坠还给我吧……一切都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严重，你只要想开一点，想宽一点，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真的是那样吗？她不禁也怀疑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小。
江耀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