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扬花·念念不忘-第1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烁璐剩庋母枞梦以趺闯兀俊
提琴边是一只磨花了的头盔,我曾用记号笔写着的LOVE Y。H。 也已?被地面和黄沙磨得面目全非,每个字母都如同打了败仗的老兵,残缺着胳膊或者腿。这是英灏的头盔,我们恋爱的那天学着电视剧里的情节互相买了一只头盔,在上面各自写下:LOVE Y。H。 和LOVE M。L。。英灏说,等着吧,一定会有摩托,一定会有好生活。
当时英灏在一条地下通道里?低音提琴,摆着小篮子收集各种钱币。我们掏钱买了头盔后,就只能在168小饭店里合吃一碗加了酱油的蛋炒饭,最后还是英灏记起了这天是我的生日,·遍口袋搜罗出五角钱加了只荷包蛋。那时的我们一定不会想到一年之后英灏真的有了辆二手摩托,也不会想到我的生日在两年后竟成为英灏的祭日。在这一天,我失去了英灏,不见了美丽老师并从此六十年无法行走。
一切都是因它而起的,我们的爱情,还有载满希冀的未来。
如果没有这只头盔,英灏是不会想到要攒钱买车的吧?那样他就不会开着摩托和运沙车擦身而过。可如果有了这只头盔,英灏是不会后脑着地活活摔死的吧?因为他还要?琴,还要听我唱歌。
我对茉莉说,把头盔丢掉,我不要见到它!它害死了英灏,我是帮凶!
茉莉走过去拾起头盔,坐在地上,把它放在下颚和膝盖间抱着,说:你别这样,真的,米兰,请你别这样。
她的背?成一道柔和的桥背,从窗玻璃穿进来的阳光迫不及待地抚摸上去。茉莉的哭泣是有眼泪的,我曾不止一次地和她辩驳哭得出眼泪是种多么幸福的本领。当那道柔和的桥背开始微微颤动,我知道她开始哭泣。
当开始依靠记忆而生活,衰老在所难免。
这是美丽老师离开前留给我的,虽然它和哈曼的衰老自由理论背道而驰,可直到现在,我还是信服于这样的理论。六十年来,我和茉莉为了衰老的问题争论不休。我说真的,很多年很多年前我就老了,闭上眼能看见的都是过去,睁开眼睛能眺望的不过也就是死亡。为此,茉莉曾?几次试图丢下我,她说整年和一个迅速衰老的女人做朋友是件可怕的事,因为不知道哪天推开房门,看到的竟然是干瘪的尸体。可最终她还是按固定时间来这里取我根据英灏留下的曲谱编改成的散歌或者小音乐,辗转送给一些音乐公司,过一些日子它们就会变成生活必需品由茉莉重新抱回来。
大概没有茉莉,我早就在生理上疾速衰败了吧,某年某月的一天报纸的社会奇闻版上会登载着这样的醒目标题:瘫痪老太离奇饿死。大概没有美丽老师,我就要完全依靠茉莉生存了吧,不能在那则新闻标题里去掉〃老太〃加上〃作曲家〃。因此,我和茉莉除了朋友还可以是雇佣关系,这就要取决于旁人和我们怎样看待。
可哪来的旁人呢?而我们又常常无暇思考。
茉莉说人死之前会看一场没有落幕的电影,那就是他的一生。之所以看不到落幕,是因为看电影的人在落幕前已?死亡。因此,在茉莉临死的时候,我不住地问她看到了什么?她闭着双眼像是贪恋幸福般地说:奶奶,英灏,美丽老师??我说除此之外呢?茉莉启开双眼,微笑地望着我,她的脸上已?攀爬了粗糙的皱纹,皮肤松垮,眉毛稀落。
还有你,米兰。我看到六十年前你十八岁时的模样了,还有我的十八岁,还有??茉莉褶皱的嘴角还浸着笑容,可眼前的电影却已?落幕。
路锡甫(Lucifer)问我那你在临死的时候看到了什么。我说我是在睡梦里死去的。我的梦一直是黑色的,无边无际的黑色,没有〃面。那大约是因为我根本没有意识到在衰老了六十年后自己会如此平静地死去,甚至没有了那场无落幕的电影。这时我才知道?来临死时能看得上一场无落幕的电影也是需要奢求的幸福,和哭得出眼泪一样的幸福。
路锡甫(Lucifer)是我在天堂里遇到的第一个天使,六十年后我又一次可以站立行走,那却是用死亡换来的。路锡甫说它还有一些同僚,比如丘比特、堕落、潘播、吉蒂之类,但它们现在在哪里,它也不知道。Lucifer的意思是〃光明使者〃,每天我们能在窗前?接阳光就因为有它的存在。我说似乎曾?在哪儿也听过类似的话,可我记不清了。
第32节:路锡甫的秘密(2)
路锡甫扇了下翅膀说,无论是?到达天堂都会出现记忆衰退的症状,等到完全丧失记忆,就是重生的时刻,赤裸裸的记忆,坦白地降临。
我这才明白美丽老师的那句话,?来〃依靠记忆而生活〃是因为大脑已容不下新的痕迹,它像一只刻满花纹的核桃,迟来的工匠再也找不到落刀的地方。于是,它开始自我欣赏,渐渐枯萎、衰老直到死去,然后等待蛰居天堂的日子来帮助洗去那将大脑刻得伤痕累累的记忆,期待重生。这就是生命的一个轮回。
天堂不是城堡,也不是云雾缭绕的宫殿,它只是〃面,像是梦里的〃面。路锡甫说天堂只有一个,每个死去的灵魂都能看见;而地狱是没有,或者按照萨特的话来说〃他人即是地狱〃。至于那场没有落幕的电影,则是命运之神在帮助着计算衡量,判定着给你怎样的来世。所以临死前看到自己做过太多坏事的人,来世必定是要受苦的;而善良灵魂重生前可以特许一个愿望,甚至是回到过去。不过大部分的〃重归者〃都失望而归,因为〃过去〃和〃过去〃竟是截然不同的,于是灵魂亲眼见到的〃过去〃和记忆里的〃过去〃开始互相排挤、扭打,让灵魂们惶惶不安。
我问路锡甫有没有见过一位老妇人,她的长发花白,背已?有些驼,兴许她还能记着自己的名字……茉莉。我说不知道她许了怎样的愿望。
它摇摇头说:天堂里有很多这样的老妇人,可来天堂久了就会渐渐年轻起来,并且忘记自己的姓名,你也会的。
我说我可不能忘,我得找支笔来,在手掌里写上:米兰,女,公元1985年10月18日出生于S城。
可天堂里没有笔,我却真的远远地见到了茉莉。
路锡甫说得没错,来到天堂的灵魂开始逐渐年轻并且记忆衰退。茉莉已?是中年的模样,望着我说,你长得和米兰真像,可她比你年轻,虽然她总是和我争论衰老的问题。
我说茉莉,我就是米兰,你不认得我了吗?
路锡甫张着巨大的翅膀飞到我的面前。
她不记得了,即使刚才你们的对话此刻她也不会记得,这就是死灵在天堂的净洗。慢慢地你也会这样,不过,此刻你可以特许一个愿望。路锡甫骄傲的神情,如同神在施恩。如果刚才你问的是她,我可以告诉你,她许了个来世能有动人嗓音唱出凄美音乐的愿望。
我说在我还没老的时候,我和茉莉都看过一部电影,男主角也特许了一个心愿,他要回到现在看看心爱的护士。不过我要回到过去,因为英灏死在六十年前,我只有到那里去看我心爱的人,还有年轻着的米兰、茉莉以及六十年没见的美丽老师。
可大部分回去的灵魂都失望了,并且惶惶不安。路锡甫又强调了一次。
失望就失望吧,算做是恩赐,六十年来我从没停止过思念。
茉莉从路锡甫身后越过来,说:你长得和米兰真像,可她比你年轻,虽然她总是和我争论衰老的问题。
她果然已?忘了刚才说的话。路锡甫从空气里扯下一张纸,递给我。
好吧,这是你回到六十年前的身份。记住,那是安插的身份,永远不要试图以此改变过去。你只能在那里呆四十九天,也就是天堂里的一星期。在第四十九天之前寻找好离开的理由,别给历史留下缺口。接过它你的愿望就可以实现!
我将伸出的手收回,说:等等。然后走到茉莉面前,她仿佛比刚才又年轻了一些,正愣愣地看着我,想说:你长得和米兰??我捧起她的额头,轻轻吻了下去。我说茉莉,我要回到过去了,要回去看那时候的米兰、茉莉、英灏还有美丽老师了,你的无落幕电影里有他们,可我没有。
我接过路锡甫递来的纸片,来不及再看一眼天堂,四周就如同谢幕般漆黑一片。我只能紧紧拽住纸片,任凭黑暗如同吞噬月光般四处袭来,把我紧紧裹住,密不透风地裹住。那又是梦的感觉,晦暗的,无边无际的昼夜战争,总是光亮输了晦暗一成,气?吁吁地拼命奔逃。那场战争不知打了多久,多少回合,光亮在奔逃后又卷土重来,再次败给晦暗后落荒而逃??如此往复,终于如同昼来时的安歇宁静四周的黑暗慢慢退去,光亮以战胜者的姿态一拥而上。
第33节:路锡甫的秘密(3)
当光亮把身边的每一件事物重新点亮,我正睡在一张熟悉的单人床上,仿佛很多年前我曾坐在这张床上不住地哭笑。我松开手里被汗水微微浸湿的纸片,坐起来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显然那已?不是一张老妇割满皱纹的脸,脸颊光滑而饱满的,一滴眼泪就能滑过。
我站起身子走到镜子前,里面站着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女人:细卷的头发扎在脑后,眼睛藏在镜片后隐隐灵动。我伸出手去,想抚一下对方,可触到的只是冰凉的水银镜面。这双手白得有贫血的迹象,手指细而长,指尖微微起了一层薄茧。英灏说手上有茧子的人大多是想做艺术家的,那茧子就是?年累月的代价。可这双手……这不是美丽老师的手么?
我抬头望去,那镜中的女子不就是六十年前的美丽老师么,她有着柔和曲线的脸总是无血色的白,要靠微弱的腮红来遮掩的苍白,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
我回到床上寻找那张路锡甫递给我的纸,第一行写着:
美丽,二十二岁,实习作曲教师。
下面〃着各种人物谱系图还有今天的日期。
我竟然变成了美丽老师?
这是她的单人床,是的,很多年前我就坐在这张床上给美丽老师讲我和英灏的故事。美丽老师总是微笑地看着我,甚至是凝视着,然后伸出苍白的双手抚过我的脸,说:
米兰,我能明白。
床边杵着一只樟木衣橱,打开橱门,里面是她的气味。一小碟迷迭香还燃在角落里,透过衣橱的缝隙慢慢外渗。我朝四周望去,房间的摆设很简单,除了单人床和衣橱外,只有学校给实习老师提供的一张写字桌。桌上有本黑色封皮的备课本,里面是整齐详尽的作曲课教学计划和备课内容,内封的右下角用正楷写着:美丽。备课本的左边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物什,钢笔、曲谱纸、回形针、散页、腮红等等。我拿起腮红刷在颧骨处??打上红色,美丽老师的脸色就是那样的。备课本的右边站着的是一只万年历电子钟,液晶屏幕显示着:
公元2003年9月1日。
和纸上的一模一样。
那是美丽老师第一天来给我们上课的日子。是的,我还清楚地记得她站在办公室里对我微微一笑,?着我的手从〃灭绝师太〃的诧异里离开。站在教室门口,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