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 恶の美学(恶的美学)-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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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一个紧抿薄唇肤色略黑的男孩闯入了视线。那孩子抱着肩瞪着他，因为身高的优势有些居高临下：“你是谁，为什么闯到我家的院子里，你父母呢？”
“我没有父母，也没有家。”他淡淡的回应，看着对方身上白色的和与狐裘围巾，轻笑，觉得他腰间的那柄武士刀熟悉的扎眼，有种异样的感受从喉咙涌出直至眼眶。
“你，你别哭哇。”看到对方眼眶微微发红，十岁的真田玄一郎慌了手脚，“这样吧，你要是没有地方去就到我家住，我会向爷爷求情的。”说着向他伸出了手，“你要是信我，就跟我走。”
这是命运的巧合吗？几百年前的那一幕与此刻重叠在了一起。
他仍是毫不犹豫的伸出了手，不管这与上一次之间隔了多少沧桑和伤痛。
这一次，发誓了，再也不松手。
“我叫真田玄一郎，请问你叫什么？”
“我叫……奈良蚀。”

清冷的月光打碎在地面上，微微的在空气中浸染出几许冷意，远处草丛中隐隐传来的虫吟如投石入湖，‘咚’的一声掀起小小的波浪。深夜的城市太过凄清，白昼中铺天盖地的炙热遇冷收缩到了某个不知名的角落，瑟瑟发抖。夜晚有一种月银色的，诗意的冷，缓缓上升渗入骨髓，为肌肤涂上一层苍白而滑腻的颜色。月夜中站在天台上的少年巫气丛生，月光的冷意从发丝延伸至眼底，他不适合生活在刺目的阳光下，冰冷凝寒的月夜似乎才是他真正的栖息之所，容那坚强的心有一瞬间的软弱。
紫发少年望尽了天台上所能见的每一寸景色，再无任何新意来吸引他的注意。便低垂下眼帘用目光抚磨自己不着寸缕的脚面，寒气便是从这里入侵，徐徐的占领身上每一丝肌理。有几分冷，几丝凉，但为了走路是不发出声响惊醒值班人员也只得脱去了鞋子。
这夜也太静了。
他想着。
有什么从身后飘过来，触上了他的脸颊，毛绒绒的带一点寒露的湿润。他用手托起仔细的看，竟是一片完整的纯黑色羽毛，在月光下反射着柔和的光泽，根根细绒都傲然直立着。
他下意识的向身后望去。
一只乌鸦落在天台周围圈上的防护网上，歪头直视着他，乌鸦的双瞳是奇异的红色。
他又转回身去，继续凝视着自己的脚面。这种寒意令他清醒，他喜欢在这样静谧的环境里思考一些白昼中不敢触及的问题。
“你好。”
一个声音却穿透寂静冲进他的鼓膜，重重在心弦上敲击一下。虽然那声线很宁和平静，悦耳动听，还是将陷入深深沉寂的少年惊了一下。
再次飞快的回头，动作远超于意识。
清冷的月光挥洒在一位黑色少年身上，将他长长的风衣映染出了几分柔和。棕色的浅淡本应寓意为温柔，在那双血瞳的装饰下却化为阴冷，扭曲缭绕着少年毫无瑕疵的脸孔，那双比钻石更为闪亮的眼瞳斜睇着对方兴味盎然，唇际阴媚的笑容预勾人的视线似结成一张网，要牢牢将猎物捕获。而这位慵懒的坐于防护网上的少年人最为奇特的地方不是他俊美的外貌，却是那在月光中舒展于身后的一对巨大羽翼，纯美的黑色流畅的线条像是一件绝佳的工艺品。
“你好，幸村精市。”察觉到对方的错愕少年咧嘴而笑，露出两颗锋利的犬齿，“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能散发出如此强烈的忧郁气息的人类。”
他的翅膀几乎没有扇动，身体像是被一阵风吹起落于幸村面前，稳稳着地。
“我是被您的忧伤吸引而来的，这种力量令我臣服。”
好熟悉的一张脸……幸村努力回想着，从脑海中调出一些零星的碎片……月光下喷溅的泉水，喷泉边缘悠闲而清冷的吹奏口琴的少年……
接着，他的眼中闪现的惊喜：“哦，是你啊，小坂田朋香。可是你怎么……”他又将视线投向了对方身后舒展着的柔软羽翼——第一次见面时他身后可没有这种东西。
“唔……您信仙么？”对方也会以完美的亲切笑容，“您相不相信世界上有恶魔？就是那种吞噬人类灵魂为生的生灵。”面对这个人他可以不必反复斟酌用词，这样的话语吓不坏如此独特的灵魂。
否则，又怎配做他的猎物。
“如果说你是的话……我就信。”幸村精市仍旧笑容优雅，仿佛面前站着的是一位多年熟识的同窗好友而非一只拖着翅膀随时可能伤及他性命的恶魔，“你的口琴还在我这里呢，要不要来拿走？”
恶魔的眼底闪过欣赏的情绪，为这种镇定：“不，不必。但您不想知道我来找您是为了什么么？”
“为了我的灵魂？”幸村一语中的，神态自若如同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你会强行取走么？”他又看了一眼恶魔身后收拢起来的翅膀，考虑着自己如果现在夺门而出跑到最近的有其他人所在的地方之前，会不会被这只恶魔抓住。
看出了他心中考虑着的事情，朋香笑笑决定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还是尽快讲话挑明：“不，我没那么粗鲁。不过……如果你真的跑掉，我也许会在你碰到那个门之前拧断你的脖子。”语气平直听不出任何威胁或开玩笑的意味，朋香危险系数极高的目光望了望门把手。
　　　　　幸村决定一笑置之，对这威胁不予理会。
“那么，到底是要做些什么呢？”
“不过是谈笔交易。”见话题终于引入正轨，恶魔无端感到轻松了许多，“对于你我都有利。”
“哦？说来听听。不过我想我可能不会做这笔交易。”言下之意便是他还没有送死的念头。朋香扬眉会意而笑，摆出了商人会谈时油腔滑调的派头，半真半假的说道：“何必一心只想着怎样脱身呢？听了我开出的价码我想你会动心的。”
“什么样的价码会让我心甘情愿的贡献出灵魂？”
“康复率99％，如何？”恶魔眉羽间有一瞬间的狡黠，整好以暇的注视着对方面目表情的风吹草动，一丝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这双眼睛。
紫发少年略微错愕了一下，让完美的防线有一杀那的松懈。接着他仍旧人畜无害的微笑着询问：“剩下的1％是为什么？”
“只是你不愿配合的概率罢了。”
“你这么笃定？”
“怎么，你不会么？”恶魔有一次露出了尖利的獠牙，散发着邪魅而危险甚至致命的吸引力。
99％…………幸村唇角的笑容凝固了，纤长的细眉微微皱起，在心中反复思虑着眼睛也紧盯着这只恶魔，期冀能从他的表情中找到一丝破绽，然而全然无获……
真是该死的诱人啊这个数字。
想要康复的愿望其实比谁都强烈，但他还需要仔细斟酌一番，想一想这个诱人的数字后会隐藏着些什么。对面的恶魔也不急于催促他，理了理衣襟错开视线望向天空中的晓月，静静等待对方的答复。
过了几分钟后，幸村突然带着些许迟疑的开口：“如果我刚刚康复的话就把灵魂给了你，我岂不是很亏？”
恶魔轻笑眉宇间流转着妖冶的神采：“怎么会，我将在您同意贡献后再取走您的灵魂。在那之前，即便契约结束我也不会碰您一根指头。”
“你发誓？”紫发少年抿了抿嘴角。
“我发誓。遵守契约是我们恶魔的美学。您知道的——恶魔没有信仰。”
惨白色通知单上的那个冰冷数字又闯入脑海——治愈率37％。这是主治医生为他下的决断。而现在有一个人，用那样不紧不慢的语气告诉他‘康复率99％’。
幸村精市垂下的手握紧成拳，思量着，暗暗咬紧了牙关。
这条件，哪怕要以灵魂为代价，未免也太好了些。
如此，为何要拒绝呢？
“好，成交。”
将手按原左胸前恭敬地单膝跪地，恶魔意味深长的笑容隐于柔美的发丝之后，背后巨大的羽翼微微扇动在空气中掀起一丝阴冷。幸村看着满天飞舞的黑色羽毛，时不时有一片触碰他的脸颊，鸟儿轻吻般的温柔。
“那么，请赐予我名字吧，主人。一个专属于您的名讳。”
“你就叫……toxicant吧。”
没错，这只恶魔的毒像罂粟花般致命但又比那更为诱人，明知前方是生死未卜的深渊也要追随，全然不是因为单纯的好奇。
这样明知会被骗仍要往下跳，于他，是从未有过的。
恶魔抿唇而笑，缓缓的直立起身踮起了脚尖仰起下颚，仰视着新主人非凡的美貌：“那么，我将以toxicant的身份成为您忠诚的奴仆，立誓忠贞……契约即刻生效，直到您康复的那一刻终结。”
言毕，他带着血腥甜气的唇轻触了他的，在对方惊愕失神的瞬间勾起意味深长的笑痕：“礼成。”
又一个猎手与猎物转化为仆从和主人的游戏在月光下拉开了序幕。
“从今日起，您便是我所要效忠的主人。”
好不容易才从刚刚轻盈的嘴唇相触中回过神来，幸村并不想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他扶着唇上残留的冰冷试图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那么，也就是说在我康复之前你一切都会听从我的对么？”
“是的，主人。”
“无论什么样的命令？”状似无意的继续问着。
“是的。”
“那好，现在请你将我送回房间，不要弄出声响。”女神刚刚说完便觉脚下一空，身体已被对方拦腰抱起。还未来得及思量那一双纤细的手臂是如何抱起他这并不轻的身体的，眼前的事物突然晃动着向后急速奔去。
那个人横抱着他用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楼梯中飞奔，但又似乎脚不沾地的毫无声息。他像鬼魂一样神秘而没有声息，又像子弹那般迅速，不留下任何走过的痕迹。两个人像魅影一样在黑暗中一晃而过，幸村甚至都未来得及对这样的速度感到惊讶，他病房的门便轻轻的在两人身后关上了。
就连转动门把手时，都没有发出一丝轻微的声响。
“顺利到达，主人。”
恶魔富有磁性的声音低低响起，听不出因为急速奔跑所产生的气息不稳。他身后的翅膀已在奔跑前便收了回去，以免平添许多阻碍于路途之中。紫发的少年愣愣的任对方将自己平放到床上，再被盖上一层薄被。朋香体贴的为新主人整理好桌上的杂物，又拉紧窗帘关上半敞的窗户。
幸村精市注视着收拾整理好一切又回到自己床头，面带微笑的恶魔，这才意识到自己惹上的是怎样的一个大麻烦。
不，用‘麻烦’这个词来形容他还不够贴切……应当用灾难来诠释才可以。
彬彬有礼的笑容，俯身的姿势优雅得体：“还有什么要求么，主人？”
“你……先回去吧，我不习惯睡觉的时候有人在旁边。”幸村临时抓了一个理由来掩盖自己心中千头万绪的烦躁，那只恶魔充满诱惑张力的气息近在咫尺令他不能好好思考，呼吸竟在那放大的阴柔面孔前无端的变得急促。
“那么，我先走了，主人。请好好休息。Toxicant对您的治疗从明晚开始。“悄无声息的转身走到门前，手刚刚触到门把手又似乎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回头去，“还有，我想提醒您不要试图逃离我身边，永远。”
寒夜的风从走廊鼓涌着吹进病房，那回转过来的笑容在背后月光的投映下越发阴魅，深不可测的血瞳在被风缭乱的发丝后注视着那个卧于病床之上的瘦弱少年，尖利的獠牙仿佛都在窃笑。
“Good　　night；　　my　　lord　。”
门缓缓合上隐去了那个人的背影，阴魅低沉的声线尚在耳边盘旋，幸村将被子拉过头顶重重的喘息着，觉得自己刚刚经历了一场荒诞不经的梦境。
突然想到，自己的初吻，似乎就在这种不明不白的情况下，给了一个男人呢……

世界上会成真的，可不仅仅是美梦啊，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