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东京钻石-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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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旁听席上整理笔录的年轻人正欲继续低下头去,却蓦地定了下,推了推鼻梁上精致的眼镜架:“状态不错。”
手冢律师开了金口,实在是难得。
她竟有几分好笑的勾了勾唇角,毕竟自从上次并不愉快的交锋以来彼此都不曾在提过那件事,事务所里各忙各的事情,除了公务上必要的交流之外私下里的沟通便鲜少有之了。
“正常发挥而已。”
“你最近精神很多。”
“是么?”她想了想,“也对,这近一年来几乎都在不无正业。”
去年也是差不多这个季节,弟弟因为意外死去,然后结婚,去罗马遇上枪击,回来便周旋在那些林林总总奇奇怪怪的事件里,生活彻底改变了轨道,即便是原本值得骄傲的业绩也在这一时间一落千丈。
她沉默着坐在他旁边的位子上面看前面的空地,法官席,被告席,原告席,以及证人席,蓦地挑了挑眉,人生是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今天去了舅舅家。”隔了片刻她幽幽得道,“曾经以为再也不会回去了,但是去了,再出来的时候居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
手冢国光楞了一下,微微侧了脸,静静地等她的下文。
“知道最初我为什么想要做律师吗?”她平静看着前方,“那时候只是单纯的想要以那样的方式去讨回一个公道,可是真正拿到律师执照却已经很清楚不可能那样做了。”
“有季……”
“如果当初伊藤老师知道我是出于这样的想法,一定会把我扫地出门吧?”她却是自嘲笑了下,“Tezuka,跟你比,我不够纯粹。”
“不是这个问题。”手冢皱眉,微微摇摇头,似乎是小心的拣选措辞,“我只是不想……不想看到你只是为复仇而活着,人生可以拥有的东西的太多,只剩下仇恨的话,未免太不值得。”
女子抬起眼睑看了一眼他削尖的侧颜,淡淡地笑了下,想要说什么,审理却要开始继续,于是便起身走向辩护席。
下半场的答辩变得激烈,于是乎她的言辞也开始咄咄逼人起来,逻辑却缜密得无懈可击,待到庭审接近尾声胜负已经悄然落定。
手冢国光坐在旁听席上看她淡定着脸舌灿莲花的样子,一时有些出神,隐隐觉得某些难以言明的情绪在她镇定的外表下积蓄,想要仔细地分析,却又无从找起。
结束的时候谢绝了委托人共进晚餐的邀请,两个人并肩从法院的大门里走出来,夜色已经渐次深浓,街头的霓虹陆陆续续的亮起来。
手冢国光推了推鼻梁上面的眼镜,侧首看了看身边一袭黑色正装的女子,想要说些什么,却见汽车的鸣笛远远传来,带着A字标识的黑色林肯出现在远处的路口。
有季楞了一下,嘴角挑起一个无奈的弧度,仰起脸对着眼前的男子微微颔了下首:“不早了,我先回去。”
她转身迎着那辆林肯走出几步,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止步回头。
“或许我正在彷徨犹豫着,”她站在灯火辉煌的东京街头,背景是深浓的夜色与斑斓的霓虹,“但是Tezuka,我会战斗下去,即便是一个人。”
淡金色头发的年轻人透过透明冰冷的树脂镜片看着几乎要淹没在街头纷纷攘攘的人流中的女子,看到她苍白的脸,被街灯瑰丽的色彩所渲染,近乎绚烂的凄艳美丽。
然后她转身离去,套在窄小西装外面的黑色风衣被猎猎的扬起来。
迹部景吾将车子停在路边,正好那黑衣女子迎面走来,打开副驾驶边上的车门,敛了下敞开的风衣便钻进车子里。
迹部取下鼻梁上的墨镜来,侧了眸打量她,因为要上庭的缘故她今天是中规中矩的正装,笔挺的修身长裤,精致玲珑的白色衬衫搭配窄小的黑色西装,领口配一枚淡金色的律师徽记,整个人裹在黑色的风衣里,平白添上几分冷峭的气息。
“眼力真好,这么老远就注意到了。”
“迹部大爷还嫌自己不够引人注目么?”她懒懒地垂下眼睑,“我不过是怕你太招摇罢了。”
“哪里,你大律师业务繁忙,本大爷不亲自过来恐怕请不动你的大驾。”迹部失笑,洋洋地扯开嘴角,不忘附上华丽上扬的尾音,“啊恩?”
于是她只能无力地翻了下白眼。
“什么事情?”
“先找地方去吃饭。”他却不答,低头去发动车子,黑色林肯在灯火辉煌的长街驶过,低调却奢华。
晚餐是正宗的法式料理,顶层的包厢雅座,透过窗子可以看到银座街头繁华璀璨的夜景。
“看上去你的心情并不是很糟糕。”
“你凭什么认为我的心情很糟糕?”
“每次都是这样,”他轻笑,“勉为其难去自己不想去的地方,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心里未必舒畅。”
“我记得你说过,即便排斥也要去面对。”有季只是淡淡的,漫不经心切下一小块牛排放进嘴里,抬起头看对面的人,“而且,这次我并没有感到不愉快。”
“唔?”迹部抬了抬嘴角,隐约有几分玩味地笑意,“这样说来我倒是很好奇。”
她不予理会地低头,隔了会方才悠悠道了句:“舅舅似乎已经有所怀疑了。”
迹部微微怔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那应该不是件坏事,尤其对你来说。”
“那要看怎样去处理。”
“叔父和现在长谷川夫人,当年确实是一对情侣,其他的事情本大爷会进一步去证实。”
有季抬起眼睑来,却没有太大讶异,只管自己低下头去,切割盘子里的黄油面包:“他顾虑的应该不只这件事。”
迹部推开面前的杯盘,靠在雅座里静静看她,许久蓦地出声:“要你开口向本大爷提出要求就这么困难吗?”
“不,只是在估量所要付出的代价而已。”
迹部微微皱眉,嘴角抽搐了两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情,还需要本大爷提醒你么?”
她抬头看他,室内温暖的光线打在眼角,有几分恍惚的感觉。
没有说话,默默地低下头,专注于面前的食物。
餐厅以下的楼层便是各大时尚卖场,从里面出来沿着自动扶梯下行,满目便是琳琅的衣衫饰品,缤纷繁华。
“以前一个人的时候都会做些什么?”
“诶?”她讶异他突然地发问,想了想,“睡觉,看书,上网,照顾诚一,收拾屋子,大概就这些了吧。”
“不上街购物?”
“偶尔。”
“少见的女人。”
“嗯?”
“不是说女人天生喜欢逛街和买衣服?”
“只是不热衷而已。”
“说起来最近你一直没有添置衣物了,既然来了就去逛一下吧。”
“我没有带卡,你要当我的自动提款机么?”
“接受本大爷的好意你就这么不自在?”
不觉电梯到了尽头,她一个趔趄没有站稳,身子摇了一摇,他眼疾手快地手出来攥住她的臂膀,却并没有放开的意思。
“你好像一点都没有为□的自觉,啊嗯?”察觉他的口气的不善,抬起头来却见他只是扯了扯优雅的唇线,“不要紧,那就从现在开始学,要逛街买衣服,要收我的礼物,有要求就痛痛快快说出来,一样一样本大爷会手把手的教给你。”
话音未落便牵过她的手来,往最近处的橱窗走去,虎口因为被握得太紧而传来隐隐地痛感,有季皱了皱眉,打量身边这个紧抿着唇的优雅男人,迹部景吾,居然生气了?
接下来的时间便在银座繁华各大卖场里耗尽,迹部大爷兴头上来即便是老天爷也要一起陪他疯,于是她也不再多说什么,索性闭了眼由他闹去。范思哲、香奈儿、LV……时尚之类的,她欣赏,却并不热衷,更无论追逐,礼服长裙、短裙、皮草、长靴,一件一件的试过来,站在宽大的穿衣镜前看自己流光溢彩的倒影,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想来多少女人少女时候纯真的梦想,不过是徜徉在银座与涉谷繁华的街头,一件件地试穿季度新款的衣裙,身后有个温柔体贴的男孩为她拎着手包。
虽然烂俗,但终究不过如此。
回去的时候已经星光满天,开了卧室的灯,手上一松,将手里大大小小的纸袋甩到一旁的沙发上,便懒懒把自己摔进柔软的Kingsize大床里,揉了揉略微酸麻的脚,微微阖上了眼睛。
购物是个体力活,由此更显出了女人爱美的天性,但有些时候不过是发泄的途径,她懒懒抬了抬眼睑扫了一眼不远处沙发里堆满的林林总总的购物袋,兴致并不高,却不否认胸中隐隐压抑着的郁结之气已不知何消散了去。
眼睑上忽觉一凉,睁开眼睛来迹部停完车子上了楼来,坐在床沿上俯下身来看她。
“累了?”
“还好。”
“明天我叫人去处理与长谷川会社的合作项目。”他喜欢她此刻恬静而卧的面容,修长白皙的指尖顺着脸颊游走,没入微微凌乱的鬓发。
有季没有抗拒他的动作,只定定看他:“迹部……”
他用指腹封住她的唇:“不轻易接受他人的馈赠,但是有季,本大爷对你而言是外人吗?”
女子愣住,没有说话。
他却就势俯下身来,臂膀圈住她的腰,隔着一两寸的距离四目相对,眼底的泪痣一时变得刺目:“从现在开始习惯,你有这个资格。”
他动了这样多的心思,不过是要她明白这一点。
她的眼神一时变得迷离,看不出悲喜,只有微微濡湿的气息浮上眼角来,不知道改如何作答,只生涩的抽动了下嘴角,扬起一抹飘渺的弧度,别过头去,不再看他的眼睛。
迹部少见她这般柔软的笑容,竟也不去计较她莫棱两可的态度,徐徐收紧臂膀,抱紧怀中的女子:“唔,还有一件事情必须要说。”
“什么?”
“本大爷不喜欢预约时间这个说法。”他抬手撩开她颊边的碎发,“比起这个,我更喜欢一次买断。”
于是他的吻便落下来,触感冰凉,却有压抑着的热烈,她猝不及防,被迫抬起头来应承 ,任由湿热的气息辗转深入,然后一路游走,下颔,颈项,乃至精致的锁骨。
他的眼底清明,一层层将她从衣物的桎梏中剥离出来,西装外套,衬衣的扣子,修长的指尖带着身体微薄的暖意一路绕过她的腰线沿着背部美丽的曲线而上挑开内衣的扣子,纹理精致的黑色文胸便簌簌地滑下来,仿佛凄艳的蝴蝶。
迹部,金钱也好,权势也好,抑或炽烈的感情也好,一旦习惯了,戒不掉了,却又突然失去了,那么我该怎么办?
意识濒临崩溃的时候,她突然想到。
然后理智便被吞没了。
午夜梦回的时候,她站在窗口看秋天夜晚白色的月亮,睡衣披在肩上,很是单薄。
“站在这里不冷么?”蓦地被人从后面款款抱住,男人的声线低沉,却掩饰不住压抑下低调的奢华。
“可是我需要清醒。”
她没有回头,只是喃喃的道,声音太轻他听不分明,只皱眉低头看她。
“跟我在一起,就这么没有安全感?”
“不是,只是害怕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
失控的感觉。
她在心里默默的道。
失控的心,彷徨不定的意志,以及无法掌控的未来。
所谓恋慕,实在是太过微薄的情感,远不及利益纠缠来得牢靠,将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