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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嫁东风-第44章

小说: 嫁东风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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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叹道:“宓儿,你该明白,你目下已是我漠国王妃,与楚朝——”
  
  “可血脉亲情是隔不断的。”我抢道。即便那曾被我视作至亲的人们曾经罔顾我的幸福将我当作了交换安宁的筹码,可血脉亲情却不会因此阻断,在我深心里仍是思念而眷恋着他们。
  
  他不置可否。气氛渐渐低迷了起来,“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他终于开口,语气平静无波。“此事容后再议。”
  
  这一容后再议便生生拖了多半月之久,我自归返王府后便未再前去骁骑营,漠歌依旧不辞劳苦地两头跑着,每次回来都会带给我关于他的消息,无外乎是捷报频传,节节获胜。听得多了,渐渐也便乏味了,漠歌总是很小心地回避关于熙华公主的事,可即便他不说我也知道,这些频传的捷报,大抵也有她的功劳。
  
  近日我总是渴睡,每日早起精神都极是萎靡,午后睡下直能睡到夜幕低垂。我只当是心绪不宁以至心中郁结,并未在意,然而这日午上,望着妆晨与绣夜精心为我准备的吃食,竟然半点胃口也没有,身子也说不出的疲软难受,只觉一股郁郁之气堵在心口,怎么也平复不下,蓦地一口浊气顶入咽喉,直教人泫然欲吐,我猛地丢下筷子起身奔到门外便干呕起来。
  
  妆晨与绣夜吓得不轻,忙跟着一人一边扶住了我,惊慌失措道:“王妃,您怎么了!”
  
  惇儿也急慌慌地跑了来,伸手拉住我的衣袖仰首紧张兮兮地瞧着我。我好容易平复了胸中积郁,妆晨忙取了漱口盅来,因就着漱了,这才能勉强开口说话。我伸手抚着惇儿顶心,温和道:“母妃没事,惇儿自去用膳,母妃要进去休息一下。”
  
  他很是听话地转身去了,我扶着妆晨的手臂缓缓走进寝殿,在榻上靠了下去,绣夜忧心道:“王妃可是吃坏东西了,奴婢这便去请太医罢。”
  
  我轻轻点头,绣夜即刻便转身去了。妆晨换了热烫的汤婆子给我在怀中揣着,自责道:“奴婢真是大意,竟不察王妃身子出此纰漏。”
  
  我轻笑道:“身子是我自己的,我都不察自己出了如此纰漏,你又何必引咎自责?”
  
  她叹了口气,在我榻侧蹲下身子,幽幽道:“王妃既然担心王爷,又何苦与王爷怄气?那高句丽公主若是趁王妃不在……”
  
  “你太多话了。”我微阖了双眼,不欲多谈。
  
  她沉默了片刻。“王妃……”
  
  我睁开眼,无声地望着她,她咬了咬唇,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道:“奴婢斗胆,奴婢知道王妃信任王爷,也相信王爷坦荡,可那高句丽女人若乘虚而入,王妃,不可不防啊。”
  
  我心底讳莫如深的担忧就这样被她说了出来,一时竟微微气结,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半晌方幽幽道:“夫妻之间竟要用上权臣之术,不免太过悲哀。妆晨,你方才说我信任王爷,其实抚心自问,我也并非如此坦荡。”
  
  “王妃何出此言呢?”妆晨惊诧道。
  
  我抬眼望向远处,菱花镂空的窗格上糊着白纱,映着窗外明澄澄的日色,隐约可见院内翠竹白雪,隔着一层白纱瞧去,更是朦胧如画。“我若果真全心信任王爷,便不会忧心那高句丽公主会与王爷有何情弊。”
  
  妆晨蹙眉道:“王妃何必自伤?这桩事便换作世间任何一个女子只怕也无法坦然面对。”
  
  我缓缓摇头,“妆晨,你觉得王爷对我信任么?”
  
  许是我的语声过于萎靡,妆晨眉心一跳,忙上前拢了我的手,强笑道:“王妃,王爷不让您归国服丧,只是体谅您身子孱弱,路途遥远罢了,原也是王爷体惜王妃。”
  
  “你不必温言哄我。”我轻笑,“自那日我昏迷中无意喊出允祯的名字,我知道,他从未释怀。”
  

第二十八章 荣华耀朝日(中)

  妆晨闻言大惊,咬指道:“什么时候的事?这可如何是好!”
  
  我心中也很是烦乱,“他不允我归返,原不过是担忧我遇见故人罢了。”
  
  妆晨见我烦闷不堪,忙劝道:“若果如此,那也是王爷太过在意王妃。”一抬眼见绣夜已领着太医走了进来,她忙噤声站到一旁,绣夜道:“胡太医,你快瞧瞧我们王妃,今儿午膳可是半口也没吃下,全给吐了。”
  
  那胡太医忙忙地将药箱放在一边,行了一礼便搙起衣袖来要替我把脉,妆晨仔细为我将衣袖挽到肘下,他取了锦缎缝制的软垫垫在我腕下,谆谆道:“王妃请放松身子。”
  
  我阖了眼软软靠在榻上,一时间屋中各自安静,只听见清悠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约摸半展茶的功夫,那胡太医收回手去,我睁开眼,只见他已将软垫收到一边,笑道:“恭喜王妃,贺喜王妃。”
  
  我讶异不已,待要开口详询,妆晨抢道:“胡太医的意思是?”她双目蓦地亮了起来,极快地与我对视一眼,“难道?”
  
  “正如姑娘所想。”胡太医笑道,“王妃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锵地一声,我怀中暖着的汤婆子已不受控制地落在地上,我一把拉住他的衣袖,颤声道:“……果真?”
  
  “老臣行医半生,绝无可能断错,王妃确是有了一月身孕。“他点头不已,然目中却忽有犹疑之色,“只是……”
  
  “太医有何话说不妨明言。”我按捺着内心狂喜的躁动,镇定道。
  
  他迟疑道:“王妃是否畏寒,一到冬季便手足发冷?”
  
  我微微颔首,“不错,本宫自幼畏寒,怎么,”我忧心道,“可是对腹中胎儿不利?”
  
  他并未回答,只讷讷道:“老臣方才为王妃请脉,似有肝郁气滞之象,兼之曾受内创,伤及根本,故而脉象颇为衰弱,恐有小月之兆。”
  
  “会——小月?!”我心下陡震,抓着他手臂的手不自禁使了十成的力道,小指上尖锐的护甲刺入他手臂肌肤,他身子一震,猛抬头瞧见我面色苍白,忙跪伏下去叩头道:“王妃千万镇定!”
  
  我横了心,这个孩子虽不在我意料之中,可他的到来仍是将我近日来的阴翳心情驱散殆尽,我不想知道任何关于他的不好消息,我只知道,即便是拼了我性命,我也要保他周全。我勉力按捺住情绪,坐起身亲自将他扶了起来,“胡太医。”我微笑,“你方才所说本宫一概没有听见。”
  
  “王妃……”他仍是犹疑,半晌似是咬牙讷讷道,“老臣定当尽力。”
  
  “你必须尽力。”我淡淡道,语气虽轻,却透着清楚的震慑。“妆晨。”
  
  “是,王妃。”我只轻轻一句,妆晨登时明了,转身便取了两锭金锞递了来。那太医忙推拒道:“此乃老臣分内之事,断不敢受王妃的恩赐。”
  
  “哪里是什么恩赐,不过是本宫一番心意罢了。”眼见他这才犹疑着受了,我笑道:“这个孩儿是本宫与王爷的嫡长子,便如本宫性命一般,胡太医,本宫可将身家性命托付给你了,你可千万警醒。”
  
  他身子一颤,半晌颤声道:“老臣明白……”
  
  “起来罢。”我温声道,“可有什么是本宫须得严加注意的?”
  
  他听了我询问这才回过心神,忙爬起身,尽管是隆冬腊月,我仍清楚地瞧见他额上的闪闪珠光。他取了纸笔在一旁案上写了一堆药名,边写边举袖拭着额上涔涔汗意,好半晌才将药方递给了妆晨,谆谆道:“王妃曾受过严重内伤,目下虽已痊愈,但总是伤了根本。须以熟地、白芍、川芎、党参各五钱,黄芪、当归各三钱,每日一剂,分二次服用。文火煎煮,水三碗煎一碗,以补气和血,固涩安胎。”
  
  妆晨忙恭谨将药方收了。我念及他方才问起畏寒一事,忍不住道:“太医方才询问本宫是否畏寒,究系何意?”
  
  他应道:“王妃身子虚寒,如今到了北地,更是不禁严冷,母体孱弱,恐造成腹中胎儿生长迟缓,甚至……”他似乎很是犹疑,“老臣不敢妄言!”
  
  “但说无妨。”我镇声道。
  
  他又举袖拭了拭额上汗珠,方低声道:“甚至……胎死腹中。”
  
  “胡太医!”妆晨厉声道,“你可是老糊涂了,此种大逆不道的话今后不许再提!”
  
  他身子剧震,忙俯下身子道:“老臣该死!”
  
  我的手掌下意识地抚在平坦的小腹上,那里面,现下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是我与他的子息,是他那样盼望着的,健康平安的子息。与我血脉相系的骨肉……我绝不能容许他出任何的差错,哪怕拼上我的性命!
  
  我沉静地望着跪伏在脚下瑟瑟发抖的老太医,“如你所言,本宫须如何调补?”
  
  他颤声道:“王妃现下安胎为重,然两药不可同时服用,恐有药性相悖,老臣以为,王妃可以食补替代药物,固本培元。”
  
  我颔首,“起来说话。”
  
  “是。”他这才哆嗦着起来了,“老臣详细写个清单,王妃照着上面所列安排膳食即可。”
  
  不多时,清单业已列好,绣夜接过看了看,转向我道:“王妃放心,奴婢定当仔细安排。”
  
  妆晨忽而道:“王妃目下呕心反胃的极是厉害,可有法子么?”
  
  胡太医为难道:“这……这便没有法子了,头几个月大抵都是这样的,过段时日便好些了。另外……”
  
  他又迟疑嗫嚅开来。我实在无奈地不行,“事到如今太医还有何话不能明言?”
  
  他瞅了瞅一旁立着的妆晨绣夜,我明白他的意思,因使了个眼色,她二人忙转身出了寝殿。那胡太医眼见她二人出去,方凑到我跟前道:“这段时日王妃切记千万不可与王爷同房。”
  
  我面上登时红潮密布,很是不自然地轻咳了声,那胡太医也极有眼力见地没敢抬头,依旧是闷着头道:“最早也要等到三个月后胎儿稳定方可。”他顿了顿,“尤其王妃身体孱弱,或许三月尚且过早,老臣会时常来为王妃请脉,请王妃安心养胎。”
  
  “……本宫知道了。”
  
  一时无话,那胡太医又交代了些保暖防寒的话,方起身去了。羞赧之意慢慢消退,我怔怔靠在床榻,恍惚仍觉身在梦中。手掌熨帖在腹上久了,才渐渐有了一丝暖意弥漫开来,妆晨将已凉透的汤婆子重换了热水,轻轻塞入我怀中,这才与绣夜围着我坐下。二人相视一眼,均是喜不自禁,绣夜笑道:“怪道王妃近些日子总是渴睡,却原来是有了小王爷了,这可真真是天大的喜事呢!”
  
  我含笑不语,妆晨亦掩了唇笑,“你怎知定是小王爷?没准是个小宗姬呢。”
  
  绣夜笑道:“不管是小王爷还是小宗姬,但凡是咱们王妃生的,王爷必都喜爱。”她说着忽又忧心起来,“方才那太医说了一堆不吉利的话,听着真叫人不快。”
  
  我幽幽道:“他也是尽忠职守,总不能尽挑好听的说。不过倒也警醒了我,先天不足那就后天做足,这孩子我无论如何也要保他周全。”
  
  “这个自然。”妆晨颔首,长长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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