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曲-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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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啸天失望地点了点头。
“你不要问他，我来告诉你。”
洁莲慢慢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仇啸天惊讶地望着她。
“是我，是我出五万大洋买你的头颅的。”
83
“为什么？”
仇啸天痛苦地叫道，从没流过泪的虎目中滚动着晶莹。
“报仇。”
洁莲转过头，冷冷地说道。
“报仇？”仇啸天问，“为谁报仇？”
“我父亲。”
“你父亲是谁？”
“顾大麻子。”
什么都明白了。仇啸天沉沉地叹了口气，当初，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他也怀疑过她的身份，但是，后来随着他俩感情的日益加深，他渐渐地忘记了这一切，他根本不在乎她是什么身份，只要和她在一起，他就满足就快乐，有时候，甚至觉得，为了她去死也心甘情愿。
仇啸天苦笑了一下，问：“你我单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你有很多机会动手，为什么要等到今天，还要借助保安队的力量？”
“是的，我是有很多的机会。”洁莲缓缓地说，“但是，我一直没有动手，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一方面，固然是怕你武功高强，万一杀不了你，定然会被你所害。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我爱上了你，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你，每当你沉睡之时，我坐在你的旁边，手中拿着枪，只要轻轻一扣扳机，我就可以得偿所原，为父报仇了。但是，我下不了手，你已经是我生命中比我父亲还要重要的人了，我不能没有你。前天是父亲一百天的忌辰，我一个人悄悄地给他烧了点纸。烧纸的时候，我想起了父亲，想起了自己的使命，而我却在仇人的怀抱中寻欢作乐，我暗暗骂自己无耻不要脸，狠下心肠来要报仇。我知道，凭我自己的力量，就是有一万次的机会也下不了手了，所以，我去了镇上，找到保安队，答应给他们五万大洋，要他们替我报仇。”
仇啸天说：“你做的很好，要是我的话，我也会这么做的。”
“你不恨我。”
“我为什么要恨你。你对我这么好，你是我第一个爱上的女人，我疼你爱你还来不及呢。为了你而死，我真的很开心。”
两人泪眼婆娑地互望着，脸上都绽出了会心的满足的笑容。
保安队长不耐烦地催促道：“别婆婆妈妈的了，仇啸天，你跟我们走吧。”
仇啸天说：“洁莲，我要走了，我不在你的身边，你一切要小心。我去后，你不要再来看我，你回去，好好地找个人嫁了，相亲相爱过一辈子。”
“你去吧。”洁莲笑了一下，异样地凄艳美丽，“我会陪你一起去的。”
仇啸天听出了她的话中之意，大叫道：“洁莲，不要做傻事。”
洁莲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对着自己的心脏猛地戮了下去，鲜血喷涌出来，像一朵美丽的鲜花，哀婉欲绝的声音断断续续：“这辈子能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幸福。让我们……下……辈子……再做……夫妻。”
“洁莲，你何苦这样。我不会怪你的。”
仇啸天失声嚎叫。
如意深深地被他们的爱情故事打动了，双目盈泪，颤声问：“洁莲真的死了吗？”
“死了。”
仇啸天说。突然，脸上出现了一种古怪的笑容：“现在好了，我马上就可以见到她了。”
如意黯然。她终于知道自己是无法和洁莲相比的，在仇啸天的心目中，洁莲是他的一切，是他的生命，他可以为她死，为她粉身碎骨。而对于她，只不过是贪恋她的美貌和魅惑，是赤裸裸的性关系，是根本无法和爱情相提并论的。就象是长途跋涉的旅者，看到了路旁的一朵明媚的鲜花，驻足观看了几眼而已。
“那么，后来呢？后来你又怎样了？”
“我抱着必死之心进了大牢，一天到晚盼望着处决。谁知，命运跟我开了个极大的玩笑，解放军打过来了，他们攻占县城，把握们这些犯人一起从监牢中放了出来。我本不想走。可是，那时侯一片混乱，留下也没人理你。我只好回了故乡，去了和洁莲住过的那个芦苇棚，芦苇棚已经坍了，洁莲死的地方已经没有了痕迹，我不知道她的尸体到了哪里去，只能在那里给她烧了香化了纸。”
如意还要问什么，看守过来催道：“快点，快点，时间到了。”
仇啸天说：“你去吧。你这一去，我们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上面了。”
如意含泪说：“你多保重。”
仇啸天冲她使了个眼色。如意凑了过去。
仇啸天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床底下的一些东西，你收好了，算是我送给你的。”
84
仇啸天身陷囹圄的时候，王和尚和许翠花却迎来了生命的春天。
一大早，他们来到了法院，静候在法院的门口。他们接到通知，要他们来法院一次。他们不敢怠慢，心中惴惴不安，早早地过来了。一路上他们说了许多话，都是关于这次法院找他们的话题，但是说了半天也没有猜出法院找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好不容易等到法院的人来上班，他们走了进去。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他笑着望着他们：“王和尚、许翠花，你们知道今天通知你们来做什么吗？”
两人摇了摇头。
他笑着说：“不要紧张，今天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两人望着他，不知道他说的好消息是指什么。
“你们接受监督劳动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当初，法院判你们是一年零六个月的监督劳动。现在，鉴于你们表现好、思想积极，勇于改过自新，法院决定减掉你们三个月的监督劳动。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你们自由了。”他拿着一张纸宣读着。
王和尚和许翠花互望着，想要高呼起来，但终于忍住了。
“你们虽然已经提前解除监督劳动，但是，并不是意味着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们要在今后的日子里好好学习，努力劳动，争取更大进步。”
王和尚和许翠花连连点头。
他要他们在判决书上签了字，就让他们走了。
从法院出来，步履轻松了许多。空气格外的清新，各种昆虫的鸣叫也格外的动听。两人的脸上洋溢着无法掩饰的笑容。
“正常了，我们终于是正常人了。”许翠花望着王和尚，笑声在空中飞扬。
“是啊，终于出头了。”王和尚合什当胸，念了声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许翠花呸道：“菩萨保佑个屁，一天到晚就知道念佛。”
王和尚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习惯了，怎么改也改不掉。”
许翠花笑了一下：“你呀，只有做和尚的命。你想过没有，今后做什么？”
“没有，走一步算一步吧。”
“难道你真的还想回去做和尚？”
“不可能了。政府不会同意的。”
“既然做不成和尚了，你就应该为自己的将来着想。难道你就准备一个人过下半辈子了？”
王和尚挠着脑袋，尴尬地笑着：“有时候也想要找个伴过下半辈子，但是，我人又丑又没有钱，有哪个女人肯嫁给我。“
许翠花说：“不，你心眼好，人实在，四乡八邻谁不相信你？只要你有心，总会有女人喜欢你的。”
许翠花把话说道这个份上，已经再明白不过了，王和尚再傻也知道了她的意思。他见眼前的这个女人蜂腰丰臀、巧笑倩兮，说不尽的风流标致，心中没来由地激动起来，脸红了，急忙把头扭向一边，说：“阿弥陀佛，世上一切皆是缘，我们就随缘吧。”
许翠花在心里骂开了：死和尚、死木头，一点也不懂风情，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她从小在男人堆里打滚，对男人的德行一清二楚，自己只要稍抛一点眼色，稍说几句疯话，就有男人想哈巴狗似的跟在自己的身后。偏偏今天遇上了王和尚这个榆木疙瘩，一点也不领会她的意思。她是个少不了男人的人，在她而言，男人是她的一切是她的生命，她每时每刻渴望着男人的拥抱渴望着男人的亲吻。在监督劳动的这些日子里，她默默地忍受着没有男人的痛苦和寂寞。现在，好不容易熬出头了，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要找一个男人，靠在他的臂弯里、躺在他的胸膛上，撒撒娇，好好地做一个小女人。她把目光锁定在和她有着同样经历的王和尚身上，王和尚为人忠厚可靠，是个可以寄托终身的人。她浪荡了半辈子，也想找个人稳定下来了。原以为，王和尚和她是干柴烈火，一碰即燃。谁知，王和尚自幼出家，饱读经书，深明佛理，对女人有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抗拒，让她的计划受挫。
来了一大队人，说是要抄仇啸天的家。他们砸门进去，乱七八糟地搜了一通，竟然找到了不少金银珠宝。其实，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仇啸天身为土匪，身边有些财物也是应该的。那些抄家的人还嫌少了。
秋天的时候，仇啸天被枪决了。
如意去了枪决现场，但是没有看到仇啸天，只看到他的尸体。她远远地看着他的尸体，心中犹疑要不要去替他收尸。却看见孙萍萍呼天抢地地扑了过去。她不禁佩服孙萍萍的勇气，毕竟替一个土匪收尸，对自己对家庭对今后的生活有着重大的影响。但是，孙萍萍什么也不顾了，为了报恩，她已经做到仁至义尽。
仇啸天死后，他的房子一直空着。如意去区里找到张永林，要把这房子要下来。张永林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主要是考虑这房子没人收拾，过不多久就会倒塌，让如意收拾收拾管理管理也好。不过，他跟她事先说明，这房子依然是集体的，一旦需要，区里可以随时随地收回。如意自然满口答应，并做了手续。
如意搬进去之后，好好收拾了一番，想起仇啸天的话，在床底下找了好多次，也没能找到什么东西。想必是，抄家时已经被他们抄走了。心里一阵惆怅。
85
互助组像雨后春笋般地冒了出来，且呈滚雪球的态势，越滚越大。
这天，永福来找如意，商量参加互助组的事情。如意说：“永福哥，这田里的事情我是不操心的，一切你拿主意好了，不用来问我。”
永福吞吞吐吐地说：“区里来找了我好多次，要我加入互助组，但是，没有人要我们。他们说，要我们加入也行，但是，你必须下地干活，不然的话，不给你记工分，不分粮食给你。”
“这可不行。”如意断然说，“你也知道，地里的活我是干不来的。你跟他们明说了，让我下地干活是不可能的，不分粮食给我，更加不行。没有粮食让我们娘儿俩吃什么？”
永福说：“要是这样，我们只好不参加了。”
如意说：“不参加就不参加吧。要我说，参加互助组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
就这样，永福家和如意成了全区唯一一个没有参加互助组的人。这可急坏了区里，区里正在争取全县先进，若是被他们拖了后腿，岂不是功亏一篑。张永林立即召开了区里的干部会议，责成方智务必在短时间内解决这个问题。
方智马不停蹄，先是去找永福，做永福的思想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