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曲-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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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经受了大灾,今年的收成还是要比往年好,最主要的是,今年的收成都是自己所有,而往年都是归地主老财所有。人们沉浸在一片丰收的喜悦之中。然而还有比多收了粮食令他们更高兴的事情,他们参与了区长、贫协主席的选举活动,庄严地投出了自己的一票,正真地尝到了翻身解放当家做主的滋味。
张永林同志当选了这个区的区长兼区委书记。方智被调到区里任团支部书记,负责青年团员的工作。钱立没有调动,依旧是村长,这让他很不开心,原以为凭他的资格,总要比方智强一点,谁知道,方智倒是升上去了,而他却原地踏步踏。他虽然心存不满,但也没有表露出来,依然对工作充满了热情。
秋收后,天气进入初冬,整个大地袒裸相呈,却孕育了无限生机。
土改工作队来了,大规模的土改运动轰轰烈烈地开展了。
土改工作队的队长姓马,叫马士坤,三十来岁,中等个子,为人热情,说话风趣,参加革命多年,对土改工作有着极其丰富的经验。他一到村里,就带着队员挨家逐户地摸情况,和老百姓拉家常说笑话,和老百姓打成一片。大家见他没什么架子,都愿意和他说话,有什么困难都和他商量,把他当作贴心人。马士坤也很快掌握了这里基本情况。
他们这里,最大的地主是罗云锦,由于罗云锦罪大恶极,刚解放就被审判枪决,他的土地房产也分到了广大长工和贫雇农的手中。
然而还有许多人,他们虽然不能和罗云锦相提并论,但是,他们手中所拥有的土地都达到了地主的水平,自然要把他们手中的地分出来。这些土地都是他们祖辈辛辛苦苦流血流汗挣来的,如今要他们拱手与人,自然不会甘心,便放出各种各样的风声,企图阻挠土改的进程。一时间,社会上流传着这样的话:‘苏南地区的地主是开明地主,共产党和人民政府是不会镇压他们的,也不会分他们的地’。老百姓盼来盼去盼来的秋后分田眼看着就要破产,马士坤义无返顾地站了出来,大声疾呼:“大家不要相信这种谣言,土改运动是党和政府的决策,是永远也不会改变的。”但是,那股地主的势力很大,他们一向在当地说一不二,老百姓怕惯了他们。对马士坤的话倒是怀疑起来。
针对这种情况,马士坤和区里村里的几个领导商议了一下,决定杀鸡给猴看,寻求一个突破口。
就在这时,钱立反映了一个很重要的情况。
这天,他来到马士坤的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银元:“马同志,这是李隆兴给我的,他要我在划分成份的时候,对她有所照顾,保住他家的那些田地。我本想当场拒绝他,可是,想想拒绝也不妥,所以拿上来交给领导,请领导看怎么处理。”
马士坤拍案而起:“岂有此理,胆敢用金钱收买革命干部,他们简直猖狂到了极点,必须严惩!”
这个李隆兴他们也是有所耳闻的,他原本没有多少田地,是个老实本份没有长远目光的庄稼人。解放前夕,这里消息灵通的一部分地主风闻解放军要打过来,而苏北解放区已经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土改。他们是何等的精明,赶紧抛售手中的田地。李隆兴做梦都想着要买地,没想到,田地会一下子变得这么不值钱,喜出望外,四处借债告贷,一下子买进了几十亩地。谁知,这些地没有给他带来发家致富,反而成了祸殃灾难。如今,听说不仅要分掉他的地,还要把他划分为地主,他急了,四处找门路,想要渡过此难,解脱自己。也是病急乱投医,找上了钱立,钱立不仅没有帮上他的忙,反而把他推倒了风口浪尖。
马士坤立刻带人去抓李隆兴。李隆兴正呆在家里,忐忑不安,突然见一群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心头一惊,知道不妙。
“你们干什么?”
“你就是李隆兴?”
“是。”
“把他捆起来!”
可怜李隆兴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被他们掀倒在地,五花大绑。
李隆兴连连嚎叫:“你们这是干什么?我犯了什么罪?”
马士坤厉声喝道:“你妄图用金钱收买革命干部,对新中国新社会心怀仇恨,想复辟,想回到旧社会继续当你的反动地主,剥削人民压榨人民,骑在人民的头上作威作福。你做梦,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的阴谋是无法达成的!对于你这样的恶霸地主反革命分子,人人得而诛之。”
李隆兴一听傻眼了,这才知道是送礼送出来的祸端。
马士坤吩咐押着李隆兴绕村游行,边走边喊:“打倒反革命分子李隆兴!打倒恶霸地主李隆兴!”
其时,正值中午时分,人们都在家中,听到喧闹,纷纷出来。看到李隆兴被反绑着,戴着高帽子,低着头,被人又是踢又是打,便打听出了什么事。马士坤趁机把他如何想要复辟如何用金钱收买革命干部如何企图破坏土改的罪行一一列举了出来,煽动群众,说明土改的决心和政策。果然,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贫下中农们纷纷高喊:“打死他!枪毙他!我们要分田!”
更有一批地主富农看在眼里,胆战心惊,逃回家去,不敢出来,生怕下一个对象会是自己。
马士坤见形势一片大好,临时决定,趁热打铁,召开现场批斗大会。贫雇农们纷纷上台控诉地主的罪行。一把鼻涕一把泪,出尽了胸中的怨气。
李隆兴被他们又是打又是骂,浑身上下积满了唾沫和浓痰。吃尽了苦头受尽了羞辱。
一切完成后,他们把李隆兴送到了派出所,说要以反革命罪处理他。
接下来的几天,马士坤又抓了几个顽固的地主上台批斗。这一招倒还管用,斗得地主们丧魂掉魄,心中暗道,田地乃身外之物,还是保命要紧。再也不敢对土改说半个不字。
重新分地后,如意的地依然和永福家的在一起。这是她向钱立要求的——永福是她唯一可以信赖的人,地在一起,彼此也好有个照应——这点小忙,钱立自然能帮她。
如意的算盘没有打错,如今,她大着大肚皮,不能下地干活,永福是个憨厚的人,不用她说一句话,就帮她干了起来。
这天一大早,她慢慢地走到田头,远远地看见永福夫妇在她的田里挥汗苦干。
“阿菊嫂,歇会吧。”
她喊着。扭头看看永福家的田,还是白地一块,不觉心头一热:“阿菊嫂,你们自己的地还没种,倒帮我先种。
“没什么的,早种晚种都是种。”永福说。
阿菊却走过来扶住她,责怪道:“如意妹子,你来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回去。你这么大的肚子,走来走去,跌倒了可不是好玩的。”
如意说:“没事的,哪里这么娇贵了。”
阿菊说:“以后,这地里你就不用来了,我们种好了。”
如意说:“阿菊嫂,拖累你们,真是不好意思。”
“说什么话,不就是一块地吗?我们有的是力气。”
乡村曲(43)
“不错嘛,环境不错。”陈文成边走边看,后面跟着方智。
“当初,村里按照上面的意思安排如意住在这里,虽然周边的人都是管教分子,但是,这房子却是村里最好的了。”
方智解释着。
“管教分子?”陈文成皱了皱眉,“如意可是根正苗红的人,怎么把她和他们混在一起?”
方智说:“村里也知道有些不妥,但是实在是没地方安排了。”
陈文成没再说什么,大步走进了院子。
如意正闲着在院子里看许翠花的鸡打架,经过这么多天,这些小鸡都已长成半大的鸡了,虽然没有小时候那么可爱,但用不了多长时间,它们都可以下蛋了。如意抬头看见陈文成他们进来,有些意外,叫了声:“陈书记。”
“如意同志,上级领导来看你了。”方智冲她挥着手说。
“陈书记,你这么忙,还大老远地来看我,怎么好意思。”
如意挺着大肚皮,把他们领进屋。
陈文成有意无意地瞄了她的大肚皮几眼,说:“如意,这阵子你受苦了。”
如意心说,猫哭老鼠假慈悲,当初要不是你赶我回来,我现在还住在镇上,有工作做有饭吃,根本用不着种什么田吃什么苦。嘴上却说:“多谢陈书记关心,我过得很好,村里的领导也对我很关心,事事处处照顾我。”
“这就好,这就好。”
陈文成连连点着头。
方智也说:“我们区里村里对如意同志确实是非常照顾的。”
“有你们这么照顾她,我也放心了。”陈文成说,叹了口气,“如意,你一定很恨我当初剥夺了你的工作,把你赶到乡下。其实,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自从李杰同志牺牲以后,大家对你的看法越来越多,议论也越来越尖锐,作为领导,我当然不能不管,可是,我又不能当面批评你,因为,你实在没有什么错处。后来,有人向我提议,干脆把你辞了,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于是,我就采纳了他的建议。”
陈文成说得轻描淡写。其实,当时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他心里也不是这种想法,也没有人向他提议辞退如意。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在他的心里,一直对如意存有偏见。李杰是他一手栽培起来的,他对他极其赏识器重,假如没有如意的出现,他的前途将是一片光明。但是,如意让他发疯让他迷恋,为了她,他甘愿抛弃一切丢官罢职,他一方面恨他不争气,为了一个女人,把这么多年革命生涯铸就的高尚情操扔的一干二净,为此,他找他谈过好几次话,但他总是执迷不悟,陷入泥潭而不能自拔;另一方面,他恨如意,心底里不知骂了多少遍的“狐狸精、臭婊子”,是她利用自己的美貌,紧紧地缠住了李杰,毁掉了一个优秀的青年干部。他心痛愤怒,却又无能为力。李杰牺牲后,如意一下子成了焦点成了谈论的中心。看到那些年轻人谈到如意时眉飞色舞跃跃欲试的样子,他心里有了警觉,不允许李杰的悲剧再在自己的眼前发生,他必须把如意赶走,淡出人们的视线,让他们忘记她,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看不到她的身影。他想到做到,当机立断。就这样,如意成了他的牺牲品。
如意说:“陈书记,你一直关心我爱护我,我怎么会怪你呢?你管这么多的事情,要考虑到方方面面,怎么可能会为了我一个小女人坏了大事呢。”
陈文成暗赞她说话圆滑漂亮。干笑了几声。
方智看出了陈文成的尴尬,赶紧说:“如意,陈书记马上就要调走了,他是特地来看你的。”
“陈书记要调走了?去哪里?”如意问。
“去县里吧,具体工作还没定。”陈文成说。其实,他这次上调,是去县里做主抓农业的副县长,肩上的担子一下子重了许多。
“陈书记临走还来找我,不单单是为了看看我吧。”
如意是何等的聪明,她知道自己在陈文成心里的分量,绝没有到他要亲自来看他的地步。那他究竟来干什么呢?她也有些吃不准。
陈文成沉吟了一下,对方智施了个眼色。方智立刻退了出去。
“今天过来主要是想看看你,还有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