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谣-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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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荣耀根本听不懂他们的哑谜,也跟着说笑:“酒可不能多喝,昨夜醉哩,到现在脑袋还晕乎乎的。”
滩里的纤班弟兄和岸上的玲玲、芳儿等女人,听了这话,更是笑得前合后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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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滩云雨 第十章 2(2)
打那以后,阎大浪们就放不下蛤蟆滩了。每回皆把那船又闹又拉,横竖不过滩,先说“累煞哩”,然后,如此这般地重复以往的那些风流把戏,总是酒肉先行,主人烂醉,一团和气,皆大欢喜。
在这座“活棺材”里,这群风情万种的女人,见到纤班汉子后,就像忍饥挨饿的难民见到美食一样亢奋无限,忘我享受……于是,阎大浪他们夜夜欢,夜夜乱,谁也搞不清谁跟谁,谁也搞不清谁是谁,每每如是一场纷纷乱乱的大梦……
记得阎大浪第一次摸进秀秀的房中时,她坐在炕沿上,低着毛脑袋,月光透过窗棂,把她照得既漂亮又羞涩。
他问道:“好好一个女娃,你咋到这活棺坟里来哩?”
她摇摇毛脑袋,答道:“家里穷,被我爹卖到王家来的。”
他上去抱住她,却发现她娇小的身子正在发抖,便安慰她躺下,为她脱衣裳……
她紧紧抓住裤子,使他费了好大劲才将她剥光;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她洁白如玉的身体上。
“我上来哩——你真美死人哩!”
“我……我怕……我甚也不知……”
这些年来,阎大浪串过些女人。此时,在月光下,面对着白生生的她,他却没有如狼似虎地扑上去,而是伸出手,缓缓地像风那样抚摩她。摸着摸着,他问道:“咋?你嫁到这家这么久哩,咋没怀上一男半女?日子是咋过的?”
她眼中流着泪,声音像蚊子叫似的细微:“我……许是这家男人不中用,我……”她委屈地说:“相公说对哩,我是在活坟里埋着的……”
感慨万千的他,也为她的身世落起泪来,复又忙不迭地说道:“好女娃,我让你知道甚是男人——今晚,我就叫你当真女人!”
她仍在低声哭泣:“我冤啊……你——你来吧……”
他激动万分,猛地扑了上去。
“天呐……太神奇哩……我想死……我想飞……我想……”
“那你就……”
“这太美哩——我像只船,在黄河的波浪里,被你这样拼命地冲啊顶啊……我受不了哩……”
“我可是恶浪呀!我……我要打翻你——我要淹死你……”
“我……我乐意……”
“你这女娃——真是太好太好哩……我想死在你身上哩……”
不知过了多少时光——也许几万年,也许几百年,也许几个时辰……他疲惫地瘫在了一旁,发现月亮已经西沉,远处,雄鸡开始报晓。
“没想到,真像做梦似的,”她颤颤地吸了一口长气说:“这么美呀——多美……”
“记住吧,”他喘着粗气道:“这是多好的日子,咱俩皆成神仙哩……人间的所有冤呀、仇呀、恨呀、恼呀,皆都抛到九霄云外去哩。”
她伸手抓住他,切切地说道:“可不能忘了我呀,我唤做‘秀秀’——这辈子,无论你走到哪儿,也别抛下我秀秀不管呀……”
“刻在骨头里哩,化在血肉里哩,”他动情地说:“忘不下,永远也忘不下……”
她这便扑进他宽大的怀里,眼睛瞪得老大,说道:“我要出活坟,我要跟你走,天涯海角都情愿!”
“这可不行。”他身子一震,想了想,轻轻拨开她的手说:“你不知道,我们这些河侠,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有今天没明天的,过一日是一日,居无定所,胡乱漂荡,咋能带女人呢?不行不行,我贵贱不能害你一生啊……”
她缓缓勾下毛脑袋,又啼哭起来,声音像“呜呜”的黄河在流淌……
他看见:月光,映照着乌黑蓬发包围着的脸蛋,仿佛是那个夜晚悄悄盛开的一朵美丽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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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滩云雨 第十章 3(1)
这儿,蛤蟆叫起来特别响亮,而且特别有味道,三里五里都如鼓如歌,所以才叫蛤蟆滩。
优美动听的蛤蟆叫声,把纤班的汉子们送走了,又迎来;迎来了,又送走……这院的六个女人,从此沐浴了春风和雨露,高兴得天天都想唱、想笑、想飞……
玲玲说:“咱这么甜蜜,只可惜不能长相守。我们都有好料子,你们拉纤到外面,给咱请个好裁缝,一人做套新衣裳,咱姐妹在你们面前穿着,也显得漂亮美丽;平时在家穿着,心里也滋润许多。”
阎大浪说:“这有何难?你们莫言语,待我去给你家老爷灌些醋,让他醒来,我去对他说话,定然能遂了你们的愿,把这事情办漂亮!”
恰逢这时,王荣耀想装斯文,多次请孔秀才未果,就拜托纤班四处给他寻访高才之人,来为他应酬门面。
阎大浪知道王荣耀求的“高才”是何等人物,却专门来到“高记裁缝铺”,明为替王荣耀办事,实为替秀秀等六位女子求才;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把那位高裁请来了。
王荣耀一见请来了高才,急忙设宴相待,笑道:“太好哩,太好哩,有你来,我就把禹王滩那孔秀才晾一边哩!”
“我是个忙人,”高裁说:“很多家都等着哩!王掌柜有啥活计,快快吩咐,不必客气。”
王荣耀故作儒雅地问:“先生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想必真是高才哩?”
高裁忙点头应道:“在下姓高……哦哦……也有人称我高裁的。”
王荣耀捋着胡子说道:“好啊,好啊!既是高才,我来问问你,什么叫‘三纲五常’?”
“三丈五尺长?”高裁忙说:“这——正好是件苗条旗袍材料。”
王荣耀听了一愣,没弄清是什么意思,便又问道:“那你再说说孔秀才常常挂在嘴边的‘贫而勿谄,富而勿骄’是个甚意思?”
“那好办,”高裁笑了笑说:“裙儿不展——用熨斗熨熨就平展哩;裤儿没腰——再扯两尺布就够哩。”
王荣耀这才明白,高才原来是个裁缝,答得驴唇不对马嘴,顺口低声骂道:“拌屁!”
高裁忙应道:“半匹?那我也有本事给你做一件做件大襟袄袄穿哩。”
王荣耀气得直挥手,喊道:“滚!快滚!”
“快捆?”高裁缝不慌不忙地欠身说:“捆什么?这么点料子,我夹着就走哩。”
玲玲、秀秀、婉儿们却早已候在一旁,将各自的料子皆都搬将出来,欢天喜地让高裁给看颜色,给量身材。
那高裁一时忙得不亦乐乎,阎大浪和纤班的兄弟们也上来凑热闹,皆对王荣耀说:“东家啊,这事办得美吧——你让我们给请的高裁有两下子吧……”
王荣耀方才明白:“高裁”与“高才”完全不是一回事,但只好哑巴吃黄连,连说:“好!好!”
纤班不但给王家拉货,而且为了能够长期和这些女人厮守,没有纤活的时候,他们居然答应给王家扛活务庄稼活。干活的过程,其实便是戏弄东家的过程,便是讨女人们欢心快乐的过程。
王荣耀说:“你们不是大象么?该在滩里拉纤呀,就这么甘心跑上岸来,做土地疙瘩?”
“嗦球!”阎大浪回道:“水旱一家嘛——白给你家干活还不行?”
王荣耀得了这么大的便宜,连连点头:“行行”,又说道:“饭食我就白送哩,不收银子……”
有一次,阎大浪干活回来,见王荣耀一家七口正趴在桌子上埋头吃饭,女人们一见他就脸红气短,谁都想跟他打招呼,却不敢造次。
王荣耀将身子把饭捂住,装作没看见他的样子,说道:“我肚子好疼,就这样趴一会儿。”
阎大浪将粗黑的辫子盘在脖子上,大摇大摆走过去,挺神气地笑着说:“王掌柜,我今天犁地,见一群麻雀在谷地里糟蹋庄稼。你猜咋着?我一鞭子下去就抽死了七只。”
王荣耀这才抬起头,奇怪地问:“它们怎么不飞呢?”
阎大浪斜眼看着他们一家道:“这七个痴虫,低下头光知道吃,就没有看见我呀!你说它们傻不傻?”
婉儿、玲玲、芳儿等女人们皆捂嘴而笑,秀秀更是喷起饭来。
王荣耀脸涨得通红,只好说:“傻!傻……”
王荣耀的吝啬抠门儿是出了名的。他虽然盖了八进八出的大院,粮食满仓,却一毛不拔。有一回,他正坐在屋里独自吃点心,萍萍、翠翠等女人在旁边,馋得流口水,他却谁也不给。阎大浪推门进来,把他吓了一跳,慌忙捂住盒盖,连个“让”字都没有。
“做鬼呀!”阎大浪这便动起了脑筋,想与这小气鬼闹一场,搞几块点心给女人们尝尝。
于是,他“嘿嘿”一笑,坐在王荣耀对面,故作神秘地说道:“王掌柜,昨天下午,我在地里刨出一个瓦罐,里面装满着……好像是白铁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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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滩云雨 第十章 3(2)
王荣耀一听,心里就喜欢,说道:“这定是我先人埋的!”顺手给了阎大浪一块点心。
吃完点心,阎大浪继续说:“我仔细看了又看,不料竟是银子。”
听到这里,王荣耀更是心花怒放,赶紧又递给阎大浪几块点心,说道:“快吃点,香着哩……”
阎大浪接过点心,用身子挡住王荣耀,把它们悄悄给了心领神会的秀秀等人。然后,他嘴凑到王荣耀耳旁说:“我把那罐银子用棉袄一裹,用胳膊一夹,一直往回跑,准备到家分给你半罐……”
王荣耀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忙不迭把点心连盒塞到阎大浪手里,说道:“咱一会再分,你赶紧吃呀……”
阎大浪倒出点心,又将它们偷塞给女人们;接着拍了拍手,不慌不忙地挡住他的脸说:“我……我抱着银子罐正迈步进门,不料被你家的高门坎绊倒,把我给惊醒他妈的哩。”
“啊……啊……”王荣耀气得两手打颤,说道:“原来你在说梦话呀!”
“是啊,”阎大浪这才笑了:“你说气不气人,害得我白高兴一场!”
婉儿、翠翠她们再也忍不住了,“扑哧”笑起来,秀秀捂着嘴,弓着腰,转头便往里屋跑……王荣耀一把夺回点心盒,可里面一块点心也没有了。
三滩云雨 第十章 4(1)
转眼到了年关,黄河沿沿一如既往地下起了大雪。
纤班的岩子、路子、王二愣等人来回倒货,十分辛苦,便上了蛤蟆滩,见阎大浪红光满面,就说道:“师父呀,漫天大雪,早就听说王家有八进八出的大院子,每个屋里都烧着炭火,就让我们也进去吧!”
“不行不行,”阎大浪打断他们的话道:“一码是一码,别乱来——你们贵贱不能进王家大院!”
“为甚呀?”路子不解地说:“过去师父总是讲,师徒们同甘共苦!眼看就要过年哩,让我们在外面倒货,你在家里烤火,还不叫我们进屋……”说着,眼睛里就闪出了委屈的泪花花,和那雪花一凝固,变得晶莹剔透。
王二愣也说:“师父呀,你让我们在外面耳听八方,眼观六路,打听白龙旋风的踪迹。我这新入伙的,每天干活完哩,还要东跑西颠,更要自己掏银子,在酒楼和饭馆里收买眼线……”
“白龙旋风?”阎大浪眼睛亮了起来,问道:“你们有甚收获么?”
岩子、路子等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