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祭-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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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宝成挥了挥手,张锦西及其手下参与活埋吴营长的兵全被推倒海边的沙滩上。一阵枪响,十一个人全都倒在血泊之中……
一场兵变至此结束。
提纲当然枯燥,就象屋子空空荡荡的框架。如果你们把阅读我的小说当作消遣,那就翻过这一节;但我私心还是希望你们在这个框架里填充些足够的内容,使得阅读过程同样成为一种创作。
我可以提供几个必要的细节:
事件过程中,张宝成自始至终都显得异常平静,甚至露出一种猫戏老鼠式的轻松。在士兵们的眼里,书生出身的张宝成一下子变得高大无比,恍若金刚顶天立地。张锦西临死之前,连声哀叹:“罢,罢,我服了!死在你手里,不屈!“
当十个兵随同张锦西被推向海滩时,吉加林有些不忍,求情说:“是不是……除了几个为首的,其余的,就饶他们一命?”张宝成却摇了摇头,神色决然:“连营长都敢活埋,怕是饶不得他们。一起送上路吧!”
面对着张锦西、陆彪等十二具尸体,全营二百来人一个个脸色发青,在海风里瑟瑟颤抖。张宝成忽然泪流满面,哽咽着吩咐:“埋了,都埋了!多烧点纸钱。”
——他的眼泪耐人寻味。不要以为这只是一种表演,他那会儿的心情难以名状。
(二)
弹压了这次兵变,部队在咸鱼滩只呆了三天。
三天里,张宝成做了四件事:
一是派人去东台,向旅部报告这起兵变的详细过程。为便于在敌后独立作战,他和吉加林共同具名,要求在保留“保安四旅四营”番号的同时,对外改称“江北抗日先锋大队”,适当扩充兵员编制。
二是整肃军纪,开除了邱奎和十几个伤病号。邱奎本不想走,让张宝成指鼻子当众一顿训斥:“你撒泡尿照照自己,成天酒醉昏昏,能带兵打仗吗?你再问问弟兄们,看有谁愿意跟你吃枪子当炮灰?”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邱奎当连长三连的兵也自觉矮人三分。当然没人愿意。邱奎只得灰溜溜地回了老家。
三是打乱连、排建制,全营一百八十多人重新分成九个分队二十七个小队,选派了正副分队长,由大队统一指挥、调度。按张宝成的打算,这九个分队将来都要扩成连的建制。到那时,上峰起码也得给自己一个团长的职位。他对分队长们许诺:只要跟着我张宝成,英勇杀敌,为国效劳,用不了三五年,你们都会是营长、连长!
四是打发走了吴营长太太李惠花。营长死后,兵们都认定这女人是祸根,商议要扒光她衣服让她骑木桩。张宝成亲自把她送到邵家灶,雇了辆小车吩咐车夫把她送去石河镇。分手时,李惠花哭哭啼啼地三步一回头五步一转身,眼睛里探出无数只钩子来。无奈张宝成对残花败柳没兴趣,只挥挥手让车夫快赶路。
部队整顿后气象一新,兵们全都剃去了头发刮净了胡子,站出来一个个精神抖擞。张宝成和吉加林商议,决定带部队重返青灶港。那一带地熟人熟,秋庄稼也已登场,不用为筹不到粮操心;找机会打一两仗,部队就站稳脚跟了。
几天后的凌晨,部队开进了青灶港东的胡家园。张宝成派人封住几个坝口,只准进不许出。一分队长刘军是当地人,他把他父亲、小杂货店老板找来了。
刘老板走进门,抓住吉加林和张宝成的手就哭起来:“吉排长、张书记官,你们、你们总算回来了……”
刘军告诉他:“爷,如今他两位是我们正副大队长。”
“哦,两位大队长,你们走了之后,老百姓遭罪了!遭了大罪了!”
张宝成挪过一张凳子,说:“刘老板,你慢慢说。”
刘老板抹抹眼泪,一五一十地说起来。
却原来,自从四营走后,驻扎在朝阳镇的日本鬼子只来过一次青灶港,也没放火也没杀人,只在青灶港镇上逼着几个老百姓宰羊“慰劳”一番,便回了朝阳镇。鬼子不再来骚扰,却冒出来七八股土匪,白天不见踪影,晚上五个一伙八个一帮地堵住老百姓家门抢粮抢钱糟蹋女人,连耕牛也宰了吃。除了这些土匪,另还多了支“忠义救国游击队”,驻扎在二郎庙,五十多个人五十多条枪,税警和缉私队的老班子,队长是朝阳镇税警队的季歪嘴,副队长叫宋如深。这伙人摊捐派税熟门熟路,谁家有余粮谁家有存钱都摸得清清楚楚,敲诈勒索没个完。
“宋如深?”张宝成问,“是不是降龙湾缉私队的那个宋疤子?”
“就是他。”
张宝成又问:“这支队伍没打日本鬼子?”
“打个屁!听说,季歪嘴和朝阳镇上的鬼子翻译官还交上朋友了,聚一块儿打过好几回牌。上个月,他们俩联手捉弄宋疤子,赢了他二百多块钱。为这,宋疤子和季歪嘴还红着脸大吵一一回。”
哦?张宝成和吉加林交换了一下眼色,凑近问:“刘老板,你能不能把宋如深约来打一局牌?我们想碰碰他的面。”
“行,”刘老板点点头,“我这就去请他!——就到我家吧!”
傍晚时分,宋疤子带一个兵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刘家杂货店:“刘老板,今晚的牌局约了哪几位呀?”
“都是熟人,里面请!”
宋疤子走进里屋,却见屋里已摆上了一桌酒席。他大大咧咧往桌边一坐,伸手拈一块猪肝丢进嘴里吃起来。
后门推开,张宝成带着四个手持短枪的汉子走进来。
宋疤子认出张宝成,猪肝卡在喉管里,结结巴巴地招呼:“是、是你们……”
“坐,”张宝成端起酒壶先给宋疤子斟满说,“别担心,都是熟人,今天请你们来聚一聚。——这位弟兄,也坐下吧!”
看他不象有恶意,宋疤子重新把屁股搁在凳子上,问:“张书记官,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刘老板介绍:“张书记官现在是大队长,领着好几百人马哩!”
“哦,哦,”宋疤子连连点头,“我、我早看出了,张书记——不,张大队长是条龙,有大造化。”
“谢谢。来,喝吧!”
三杯酒下肚,张宝成说话了:“宋队长,上次为我哥哥的那五十匹布,多有得罪。今日我赔个礼,还望你海涵!”
“哎,谈不到,谈不到!”宋疤子尴尬地笑笑,“你张大队长有事尽管吩咐。”
“上次,我欠你一笔情,今天想报答报答你,也送你一个前程:到我这儿来干点事,怎么样?”
“这……我在游击队干得蛮好。”
“我知道,从老百姓身上刮了不少油,都发财了是吧?”张宝成忽然一沉脸,“宋如深,你可拎清了!我张宝成发个话,吃掉你们那个野鸡队伍,只当吃条鱼!”
宋疤子冷冷地说:“吃鱼也得当心卡了喉咙!我要是不答应,你想怎么样?”
张宝成掏怀表看看,微微一笑,说:“现在你老婆孩子都已在我们手里了!放心,没我发话,弟兄们不会动她们一根头发,也不会烧你的房子。”
宋疤子一下子泄了气:“我……想想。”
“有什么可想的!在那个野鸡部队里,能混出什么前程?据我所知,你们季歪嘴和日本鬼子的翻译官勾勾搭搭,随时都会把队伍拉过去。难不成你宋队长也想留个‘卖国贼’的罪名?日本国是个小国,鬼子兵能在中国呆长久?老宋,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看你也算个汉子,才请你来喝这顿酒。世上可没有后悔药!”
宋疤子闷头想一阵,迟疑着问:“我……要是过来,你给我个什么名目?”
“这我早想好了,肥缺:上尉军需官,掌管全大队的钱财油粮,怎么样?”
宋疤子大喜:“说话算数?”
“人无信不立。我张宝成出口从不更改!——你这位弟兄,象个老行伍。扛几年枪了?”
“四年。是我表弟,许三,原先在保安十旅当班长。”
“嗯,挺精神!可以给他委派个小队长——也就是排长。”
许三也咧嘴乐了:“谢谢长官,谢谢长官!”
“好,张大队长,”宋疤子端起酒杯,“既蒙你看重,我宋如深这条命,就卖给你了。干!”
张宝成一口喝干,探过身说:“二位,带兵讲的是论功行赏。我说话作数,明天就当众委派你们的职,就怕队伍里会有人不服气。今晚,得请你们辛苦一趟,带我的人马去收编你们那支游击队。”
“行!”宋疤子这回很爽快,“一山容不得二虎,既有我们这支大部队,就得把他们收拾了!”
半夜时分,先锋大队四面包围了二郎庙。宋疤子叫开庙门,哨兵让许三一枪托打晕,兵们冲进去,“忠义救国游击队”五十四个人全都成了瓮中鳖,赤条条被赶到院子里,其中还夹了七八个女人。
季歪嘴倒是警觉,听见门外动静异常,抄起盒子枪“砰砰”往外打。七分队队长王俊芳擦墙根靠近窗口,一颗手榴弹扔进去,季歪嘴的脑袋被炸成了血葫芦。
缴获了七支短枪和四十三支步枪,另带五箱子弹。部队正缺弹药,这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更让兵们高兴的是:这伙王八蛋果然都肥得淌油,衣兜包袱箱子里一顿搜,竟有三千多块钱。张宝成当即宣布:官兵不分,每人先补发十块钱的饷,其余的留作伙食金。兵们皆大欢喜。
俘虏们看宋疤子里里外外地张罗,晓得是他引来的兵,一个个趴在地上喊:“宋队长,饶命!饶命!”“宋队长,帮我求求情……”
张宝成果然给宋如深面子,一个也没杀,只训斥开导一番,便吩咐放人。有二十几个俘虏却不想走,情愿跟张大队长抗日救国、保境安民。张宝成一一盘问一番,挑出十七个年轻力壮的,分拨到各个分队里。
天大亮,部队排了队雄赳赳开向青灶港镇上。老百姓从门缝里认出是老四营回来了,全开门跑出来,又是打招呼又是问辛苦。兵们心里暖融融,眼里湿乎乎,感觉如同回到了家。
原先的营房竟还在,只坏了些门窗碎了些瓦。宋疤子叫来一伙瓦木工修了修,也就完好如初了。江北抗日先锋大队就在青灶港镇上驻扎下来。
这一驻扎,竟呆了两年多。
(三)
在青灶港的这两年,张宝成顺风顺水,算得上是他闯荡乱世的鼎盛期。
青灶港北边原先有条公路,向东直通海阳城。南通沦陷后,老百姓把公路挖断了;日本鬼子占据朝阳镇后在朝阳镇北新修了一条路,距青灶港二十几里路;大竖河原本直通长江,日本鬼子的小火轮走了几个来回之后,老百姓也在河心里筑了几道坝。这样一来,青灶港成了远离交通线的死旮旯。抗战头几年南通地面上公开投敌的武装不多,日本鬼子的常驻兵力也就两千多人,能保住交通线就不错,自然管不了旮旯里的事。张宝成心存大志不想过早暴露实力,除了偶尔打一场小伏击拔一个小据点,也不去主动招惹日本鬼子的大部队。这就为他招兵买马扩展实力赢得了时机。
吃掉忠义救国游击队后,张宝成安排九个分队夜晚去四乡里伏击,果然候着了一小股土匪,打死了三个活捉了五个。一审问,却是长江里江匪赵老虎的部下。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