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殇-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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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殇 第一章(4)
“晚上喂驴了么?把驴再喂喂,给扔点草料让它嚼去。”刘旺才的喊声,又从窗户里传了出来。
“好的,我这就去。”建平一愣,嘴回答了,心里却狠狠地骂道:“你妈的没事找事,驴都像你一样深更半夜的饿得不行?”说完,他将一口唾沫飞出去,粘到了树干上。建平借着月光在仓房旁提起草料笼子,蜷缩着身子走到驴圈,一边往里面扔草料,嘴里一边喋喋不休:“你比我活得都好,还有两间房,白天在外面晒太阳晚上回来睡热炕,不干活还要让我来喂你。”杂毛驴似乎能听懂他的话,鼻子上的缰绳一绷嘶吼了一声,用高傲的眼光看着建平。
建平喂完驴已经全身冻得冰冷,像结成块的冰棱似的,他小跑到仓房门口将草笼子一扔,赶紧进去把门插上,准备上炕睡觉了。
刘德能背对着他,见他进来翻过声来问他:“干啥去了,去这半晌?”
建平脱了鞋上炕,牙齿咯咯作响地说:“上茅房去了。”
刘德能问:“上茅房去这半晌,拉屎呢?”
建平说:“嗯。拉屎了,顺便给喂了那头杂毛驴。”
刘德能满意地笑了笑,他晚上忘了喂东家那头驴了。
建平躺进被窝,刘德能侧身吹灭了马灯。
雪丽在自己家养成了早起喂鸡的习惯,嫁到了刘旺才家,她还没改掉这习惯。早早地起来,她叠了自己的被子穿好衣服,衣服还是昨天结婚时那身新媳妇装,她有些舍不得地看了看,拍了拍上面的尘土。
雪丽将头发在头上绾了个圆髻,然后舀了瓢热水洗脸,脸旁一撮头发沾上水泞成了一股,雪丽把它抹到了耳后,亮出了白皙的耳根和脖子,她解开脖子上一颗纽襻和发夹,摇晃着头发,拿出香木梳子正准备梳头,外面院子里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此时九岁的天平翻了个身,嘴里说了句胡话,雪丽转过身看着炕上熟睡的天平,木梳搭在头发上僵住了,她看着小小的天平后心里顿感难受,想到自己和这么个小孩子结婚这辈算是完了。她愣愣地想了片刻,突听窗根外有人走过,木梳又在头发上梳了起来。
院子里,建平和他爹早已起来了。刘德能在烟斗里放了烟丝点着,抽了几口后呛得只咳嗽,他摆着手说:“建平去把驴牵到外面。”
建平用布条勒着裤子,眼神显示出不满。爹一起来就蹲到墙根脚抽烟,啥都让他去干。建平没好气地问:“牵哪去?”
刘德能白眼一瞪,道:“牵外面去!能牵哪去?”
建平强嘴道:“牵外面,牵哪?”
刘德能窝火了,烟斗在墙上一磕,站起来指着他怒道:“你个狗日的东西,你不知道牵到外面栓在那棵槐树上啊?”
建平怕爹打他,赶紧识趣的去了驴棚,那头杂毛驴见有人走来就高高地昂起头撒欢地嘶叫,建平牵着缰绳,怎么拽也拽不动,心里一时窝火一鞋帮踢到在驴肚上,驴嘶吼着蹦达得老高。从后面走出来的管家马运看见了,大声呵斥道:“建平,你干啥呢?踢坏了你赔得起么?”说着,他伸手在建平的后脑勺甩了两把,建平缩了脖子愤恨地看了他一眼,真想朝马运裤裆里踹两脚,但他不敢,只好乖乖地牵着受惊的驴出了大门。
马运大冬天里尽可能地耍着管家的派头,双手褿进袖筒里,踱步朝墙角蹲着的刘德能走来,吩咐道:“德能,今天没柴烧,赶紧砍柴去,厨房里等着烧哩!”
刘德能奉承地应道:“是,是,我这就去。”说完,磕磕烟斗起来拍了两把屁股上的灰土,一抹嘴朝后院去了。 。 想看书来
秦殇 第一章(5)
雪丽此时站在房间里显得有些焦虑不安,她看看炕上睡熟的天平又想想自己,两个相差八岁的人就成了夫妻,觉得此事太唐突。雪丽掀开门帘看客厅里没有人,就坐在椅子上发起了呆,眼神恍惚地看着屋里的家具摆设,看见脸盆里洗脸后的水还没倒,便起身端起脸盆,朝院子走去。
马运见天平少爷的新媳妇端着脸盆出来了,赶紧迎上去,笑问:“少奶奶这是要干嘛?”
雪丽礼貌地问道:“洗脸水,倒哪里?”
马运迎着双手说:“倒门前就好了,我去倒,我去倒。”
雪丽身子一让,笑着说:“我自己倒就行了,马运叔忙去吧!”
马运便双手揉搓着说:“那行,我就先忙去。”
雪丽端着半脸盆水跨过门槛,朝粪堆上用力一泼,半脸盆水泼到粪堆上,温热的水在冰冷的粪堆上冒着白气。
建平将驴的缰绳绑在树干上,正准备转身,猛然感觉脖子上的一阵湿热。他转过身去,发现雪丽正尴尬地看着他,并羞涩地向他道歉:“对不起!我没看见你在那边。”建平看着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雪丽,伸手摸摸自己的脖子,也举手无错地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雪丽被建平痴痴的眼神看得脸都红了,低着头提着空盆赶紧进去。建平还痴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雪丽窈窕的背影,心里热乎乎的。第一次短距离的见到了天平的媳妇,觉得她美若天仙,嫁给那小屁孩简直是糟蹋了。建平心里又是一阵失落,一阵哀怨,最后哀叹地摇头笑了笑。
雪丽端着脸盆进了屋子,天平已经掀开被子坐在了炕上,光着上身也不怕冷。雪丽把脸盆放在架子上,问天平:“怎么不多睡一会?”
天平睡眼惺忪地回答:“睡不着啦!”
天平揉了揉眼睛问:“我娘呢?”
雪丽说:“娘还在屋子里,没出来。”
天平哭丧着脸道:“叫她给我穿衣服。”
雪丽心里一振,都九岁了穿衣服还让大人穿?但,想想天平是刘旺才的宝贝儿子,是少爷,娇生惯养了。雪丽觉得这事不用麻烦王桂花了,就问:“你要穿衣服下炕,是么?”
天平点点头。雪丽笑道:“我来给你穿,好么?”天平愣神地看着她,觉得这姐姐比自己两个姐姐还要漂亮,就点点头表示同意。
雪丽把衣架上的衣服取下来,天平坐在大炕的中间雪丽够不着他,就拿了衣服爬上炕半跪在炕边给天平穿衣服。天平倒也配合,比王桂花给他穿的时候要配合得多。轮到穿棉裤了,雪丽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天平是裸睡的连裤头也没穿,裆里的那东西还硬邦邦地翘着,天平习惯了,不以为然,雪丽的脸却红了,虽然是个小孩,但也是她的丈夫。
雪丽给天平套上了棉裤,说:“你站起来自己绑带子。”天平就听话地站起来了,自个绑了带子。雪丽俯身叠好被子,下炕把天平的鞋提来摆好,问:“鞋你自己穿么?”天平点点头。
刘旺才从上房的房间里出来,端了一杯热水漱口。漱完口后,刘旺才回到房间,王桂花正对着镜子往脸上擦雪花膏。刘旺才说:“行了,行了,去看看天平咋样,昨晚他可是和媳妇一起睡的觉!”
王桂花拧上盖子,抹着脸说:“这雪花膏不错,还是人家洋玩意好。”
刘旺才督促道:“赶紧过去看看天平醒了没,都没听见他喊一声。”
王桂花一边掀门帘,一边回答他道:“你是他爹,还不敢去看看么,是不是怕有雪丽不好意思!”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秦殇 第一章(6)
刘旺才坐上炕边点燃灯,握起烟杆抽起了大烟,神情舒展一副悠闲似神仙的样子。
“天平,天平。”王桂花还没进门就叫喊起了天平,天平刚下炕躠上鞋,还没勾上鞋绑,应道:“娘,在哩!”
雪丽赶紧将门帘撩起来,好让王桂花进来,王桂花进门后见天平在拉鞋帮,大感意外:“天平,你咋自己穿鞋呢?”
天平老实地说:“是她问我自己会穿么?我说会,她就让我自己穿。”
天平的话让雪丽心里一阵担忧,怕王桂花骂自己,出乎意外的是王桂花呵呵一笑,对天平说:“娘以前那么调教你,你让自己穿衣服、穿鞋,你都不听,刚娶了媳妇就知道听媳妇话了!”
雪丽站在一旁心里热乎乎的。
王桂花说:“好啊,以后就要这样教天平,让他学的懂事些。”
雪丽点点头说:“娘,我知道了!”
王桂花说:“天平,你穿好鞋赶紧洗脸,马上就吃饭。”
天平说:“知道。”
雪丽端起脸盆说:“我给你舀水去。”说完,朝后面厨房走去了。
王桂花从天平房子里出来,进了自己的闺房,对仰躺在炕上抽烟的刘旺才说:“天平爹,不得了,不得了。”
刘旺才飘飘欲仙地迷糊着眼睛问:“喊叫啥呢,有啥不得了的了?”
王桂花爬上炕说:“你不知道呀,咱那宝贝儿子天平可听他媳妇的话。”
刘旺才问:“咋说他听雪丽的话呢?”
王桂花眉开眼笑地说:“我刚过去见他自己在穿鞋呢,说是他媳妇让他自己穿的!”
刘旺才听了却不高兴地说:“这怂娃,男人咋能让老婆管住呢!”
王桂花努嘴儿说:“咋能这么说,天平能懂事就好,你这爹咋做的,这么大的家以后还要他继承,照你这么教育下去,那不成败家子才怪,这家业迟早得叫他给糟蹋了!”
刘旺才眉头紧皱,沉思了一番吐出一口烟,点头说:“对,对,桂花还是你说得对,我老糊涂了咋能那么想,往后还要雪丽多管教管教他。”
王桂花说:“对,就是这样的。”
这时候,樱桃来到房门口说道:“叔,姨,吃饭了。”
王桂花伸膝下炕,说:“这就来。”接着又说,“他爹下炕吃饭了。”
“吃饭,吃饭了!”刘旺才将烟杆搁在柜上,从炕上下来带上了暖帽。
客厅里天平和雪丽站在桌子旁,大人没来雪丽不敢坐下。刘旺才和王桂花出来后,先身坐下。不一会,三婆娘、四婆娘一前一后从后院进来了,雪丽赶紧向她们问好:“三娘早,四娘早!”四婆娘瞥了雪丽一眼没理她,三老婆王秋兰坐下来说:“天平这老婆长得俊啊!”又问,“天平,娶这么好看的媳妇,以后长大了还再准备娶么?”天平傻傻地摇摇头。王桂花暗中和她较起劲,讥笑道:“天平,娘给你说,以后如果你媳妇给你不能生娃的话,你就把她给休了再娶,娶个能给你生传宗接代的媳妇。”四老婆梁慧芳说:“行了,大家都是姊妹,这出门不见进门见的,为啥一见面就给脸色看呢,我就不信旺才不爱若娇和若茜了,你说是么?”刘旺才无奈地说:“吵啥?都是我身上的肉,哪能不爱。爱,谁都爱。”又说,“天平,雪丽,坐下来吃饭。”说着自己端起一碗粥吸溜起来。
雪丽第一次坐在饭桌吃饭,吃得轻声细气,平日在自己家吃饭时都像她爹一样喜欢蹴下来在太阳底下,晒着太阳暖暖地吃,再清汤寡水的饭都被她吃的津津有味。刘旺才吃完一碗饭,抬头看雪丽一碗饭还完好无损,就说:“雪丽,你嫁给了我刘旺才的儿子做老婆,就保你吃得饱、穿得暖,多吃,看你放不开的。”说完,他将碗伸出去,“樱桃,去给我再舀一碗!”樱桃接过碗去了厨房。
秦殇 第一章(7)
梁慧芳夹了一筷头菜伸到雪丽碗前,说:“雪丽多吃菜,你看你脸色闷白,多吃菜气色好就是个大美人儿了。”
雪丽赶紧接住,说:“谢谢四娘。”
梁慧芳说:“不谢、不谢,自己夹都是自己人,别这么放不开,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