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传-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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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眉折腰,复又敛手,身心惶惶,不得片时安适。一旦落于宦场风尘,方知为吏之窘迫和艰难。公事像日头一样漫长,正常心态像流风一样飘逝。穿青袍,掩不住满身怅惘,燃芸香,熏不就寡淡的时光。
好在两人作伴,聊可*自宽。但两颗心都好比止水,一天到晚没有什么波澜。由于贪看月亮,两人索性住在一起,因为喜欢山色,两人便常常结伴闲走。往往在公事闲暇,相互小劝,勉强为欢。
白居易和李文略是因为性情相近,而非做着同样的县尉。
县尉要到民间催缴赋税,他们也由是得以深入底层,察见黑暗,推己及人,叹喟民瘼。
白居易和李文略夜间登高避暑时,感到炎热无比,四处火烧也似,草树枝叶一动不动,不知清风隐藏在何处,不知有何方法可以避除暑气,享受一点清凉。
夜渐静,更渐深,高处有徐徐凉风吹下来了,炎热和烦躁不声不响地消失了,打开衣襟,将坐凳挪到走廊边上,顿得快意,清凉欲仙。
下山路旁,却不忍相看,百姓挥汗种植的禾黍,叶苗卷曲,尽被烤焦了似的,我们自家有办法讨得凉风,但又有什么计策来救一救百姓的疾苦呢?
唉,扎根在不该扎的地方,真不如不做什么鸟官啊。
芒种时节,黄鹂催唱,白居易策马南召冈,来到正在挥汗收割的农民中间,与他们谈论农耕生计——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桨。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复有贫妇人,抱子在其旁。右手秉遗穗,左臂悬敝筐。听其相顾言,闻者为悲伤。家田输税尽,拾此充饥肠。
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吏禄三百石,岁晏有余粮。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
这年是元和二年,白居易已经三十六岁。年逾三十,*倜傥,诗文出众,却未婚配,在人们眼中毕竟有点不大正常。自然,这也是他郁郁不畅的因素之一。
白居易与湘灵姑娘的浪漫情爱,碍于门第和礼俗,尤其阻于母亲的一次次强烈反对,只剩枯萎一途了。仕途到此境地,便是耐心等待,而婚姻大事,再拖下去,便是不近人情了。
外出游走时,白居易从山脚地头挖来一株蔷薇,栽在府衙门厅一侧,睹花有思,慨然动情——
移根易地莫憔悴,野外庭前一种春。少府无妻春寂寞,花开将尔当夫人。
此时与白居易在宣城相识的杨虞卿迁调长安,跟其从兄杨汝士等一起居住在靖功坊。周至尉清闲的日子还是相当多的,因而白居易不断到长安停留,元和三年整个春天都宿于杨家,消磨时光,和杨家兄弟交好的同时,杨汝士家中小妹引起了白居易的注意——
春初携手春深散,无日花间不醉狂。别后何人堪共醉,犹馋十日好风光。
杨氏弟兄俱醉卧,披衣独其下高斋。夜深不语中庭立,月照藤花影上阶。
耐心等待,吉星高照,不久,白居易终于获得升迁,受命入朝,任官翰林院。
离开周至后,白居易对周至的山水旧友行思坐想,念念不忘。他不断修书发往周至,问候王质夫并诸位好友——
回忆当初相识,相互欣赏的是出乎世俗,我任周至小吏,也不是名利使之。春阳下我们流连在仙游潭边,秋风中我们聚谈在云居阁头。
在高楼上欣赏潺潺流水,在青藤下观览漠漠青潭。吟诗,我们围坐在石头上,把酒,我们相酌在响泉边。
忽然告别了,乐天我是被簪缨所俘虏了呀。挚友你还是山间的闲云,我已经成了笼中的囚鹤。
周至岁月好似一场春梦,往事历历全都像在昨日。又是一度春深时日,故地的花瓣想必正在飘落呢……
白居易传 十八 初受恩宠
十八 初受恩宠
元和三年,对白居易来说,是意义重大的一年。
到长安后,先做了一段时间的翰林院学士。四月二十八日,拜授左拾遗。不久,又与杨汝士的小妹完婚。
杨氏虽然不识文字,也远音律,但贤淑、美丽,她让三十七岁的白居易享受到了迟来的婚姻,由是,白居易曾词意恳切地有韵相赠——
生为同室亲,死为同穴尘。他人尚相勉,而况我与君。黔娄固穷士,妻贤忘其贫。冀缺一农夫,妻敬俨如宾。陶潜不营生,翟氏自伐薪。梁鸿不肯仕,孟光甘布裙。君虽不读书,此事耳亦闻。至此千载后,传是何如人?人生未死间,不能忘其身。所须者衣食,不过饱与温。蔬食足充饥,何必膏梁珍。缯絮足御寒,何必锦锈文。君家有贻训,清白遗子孙;我亦贞苦士,与君新结婚。庶保贫与素,偕老同欣欣。
翰林学士和左拾遗均属近职,随侍皇上,听候差遣,令人羡慕。
门下省设左拾遗六人,中书省设右拾遗六人。这些拾遗执掌供奉和谏议等职事,朝廷有大事商议,拾遗可参与廷议,直抒己见,也可直接向皇帝陈述政治得失、天下利弊,乃至应当兴废的意见。拾遗虽说只有八品,年俸三十九万钱,但是参与朝政、施展抱负的良职——
奉诏登左掖,束带参朝议。何言初命卑,且脱风尘吏。杜甫陈子昂,才名括天地。当时非不遇,尚无过斯位。况余蹇薄者,宠至不自意。惊近白日光,惭非青云器。天子方从谏,朝廷无忌讳。岂不思匪躬,适遇时无事。受命已旬月,饱食随班次。谏纸忽盈箱,对之终自愧。
白居易初受恩宠、喜不自禁,五月初八日,他就上了一道奏疏,向宪宗一吐衷肠——
臣所以授官以来,仅经十日,食不知味,寝不遑安,唯思粉身以答殊宠,但未获粉身之所耳。今陛下肇临皇极,初受鸿名,夙夜忧勤,以求致理。每施一政,举一事,无不合于道,便于时者。万一事有不便于时者,陛下岂不欲闻之乎?万一政有不合于道者,陛下岂不欲知之乎?倘陛下言动之际,诏令之间,小有阙遗,稍关损益,臣必密陈所见,潜献所闻,但在圣心裁断而已。臣又职在禁中,不同外司,欲竭愚诚,合先陈露。伏希天鉴,深察赤诚……
供奉于内廷学士院的翰林学士,专门为皇上草拟罢免将相、号令征伐等各种重要制诏,号为“内相”,又被称作“天子私人”。左拾遗隶属于门下省,拾国家遗事而言论之,位从八品。一个经由科举进入仕途的人能获得职位如此,白居易还是比较幸运的。
这年夏天,宪宗举行科试,选拔直言极谏、贤良方正的官吏。参加这次考试的翰林学士牛僧孺、皇甫湜等三人,在“试策”中胸襟坦白,慷慨陈词,毫无顾忌地纵议朝弊,剑指权宦,很受考官赏识。
考官吏部侍郎杨于陵、吏部员外郎韦贯之将牛僧孺、皇甫湜等都列入上等。复考官翰林学士裴垍、王涯等审阅考卷后,也都一致同意。但是宰相李吉甫和众宦官被激怒了,他们以皇甫湜是复考官王涯外甥为由上书,“泣诉”于宪宗,指称考官徇私舞弊。
宪宗听信李吉甫和众宦官,贬杨于陵为广府节度使,罢裴垍翰林学士,除户部侍郎,裴垍、王涯出翰林院。
初任左拾遗的白居易目睹这场制科冤案,不禁对李吉甫等人的无耻行径义愤填膺,遂上《论制科人状》,慷慨陈辞——
……臣伏以裴垍、王涯、卢坦、韦贯之等皆公忠正直,内外咸知,所宜授以要权,致之近地。故此来情私相谓曰:此数人者,皆人之望也。若数人进,则必君子道长;若数人退,则必小人之道行。故卜时事之否臧,在数人之进退也!……乞俯回圣览,特示宽恩,僧儒等准往例与宫,裴垍等依旧职奖用,使内外人意欢然再安。若以臣此言理非允当,以臣覆责,事涉乖宜,则臣等见在四人,亦宜各加黜责,岂可六人同事,唯罪两人?虽圣造优容,且过朝夕。在臣惕惧,岂可苟安。敢不自陈,以待罪戾……
《论制科人状》自然难以改变宪宗的决定。
进士集团要求改革时政,刷新朝纲,宦官和旧官僚集团为保既得权势,主张因循守旧,党同伐异,互相残害,这种朋党之争,长久延续不绝。尽管白居易不介入任何一方,但刚刚入朝参政,尚未深知宦官集团和进士集团长期矛盾内情的白居易实际上已经站在进士集团的立场上了。
白居易传 十九 方镇之论
十九 方镇之论
元和三年九月,荆南道节度使裴均和山南东道节度使、守司空、同平章于頔请求入朝,宪宗诏准。
白居易看出此二人的不良居心,于是及时提状,据理陈述利害,提醒宪宗加以拒绝。
裴均本性贪馋,每为向朝廷进奉,在驻地大肆搜刮,人品低下,为仕林所不齿。但裴均在永贞事变中助宪宗登位有功,因而还是受到宪宗恩顾,得除官职。
于頔更是公然聚敛,肆意虐杀,专横跋扈,凌上威下,但其搜刮地方有术,对朝廷累有进奉,又因割据势力过大,宪宗为了分化地方武装,采取了宽让和施宠的态度,授其以位,还应其要求把长女永昌公主嫁给于頔的四子于季友,做成了亲家。
紧接着,淮南节度使王锷来朝,要求宰相头衔。
王锷曾任岭南节度使; 利用边郡特点,大肆搜刮民财,对于外国来的商船,他也没收其利,得到的钱与两税钱一般多,家财富于公藏,人所共知。但此人善于用赃,对宦官巨款贿赂,对宪宗厚贡进奉。宪宗收了王锷的大宗财物,便想让他遂愿。
白居易向来鄙视王锷的为人,上《论王锷欲除官事宜状》,强烈反对王锷的买官之举——
臣伏以宰相者,人臣极位,天下具瞻;非有清望大功,不合轻授。王锷既非清望,又无大功,若加此官,深为不可。咋日裴均除平章事,内外之议,早已纷然。今王锷若除,则如王锷之辈,皆生冀望之心矣。若尽与,则典章大坏,又未感恩;若不与,则厚薄有殊,或生怨望,幸门一启,无可奈何。
白居易尖锐指出,王锷担当方镇,不顾地方凋残,只顾大肆收刮,以致淮南地区民不聊生。他带来京城进奉皇帝的大量财物,美其名曰贡赋盈余,实为搜刮所得,朝野尽知。倘若让他如愿以偿,恐怕天下人都会说陛下收了王锷的进奉才让他做宰相的。还恐怕各道节度使,从今以后都要效法王锷,搜刮庶民来谋求宰相。
宪宗看完白居易据理力谏的奏章后,觉得应该采纳,但他又要顾全面子,便给王锷加了个检校司徒、河中尹、河中晋绛慈隰节度使,把他打发了。
元和四年春夏季节,天气久旱,灾情深重,千里赤地,饿殍载途,宪宗为此下了一道“罪己诏”,检讨自己失德之处,白居易大受感动——
为君者以“明”为圣,为臣者以“直”为宗,热烈祝贺这个体恤黎民的美好开始,衷心希望优良传统保持下去。
白居易接着上书奏道:皇上空言“罪己”是不够的,要真正惠民,最好是减轻缴纳,免除租税。遇上荒年,谷物歉收,百姓已经难以为生,还要交租纳税,在差吏的催迫征收之下,势必难以活命。诚望皇上能广播皇恩,对受灾地区,按灾情轻重,或减,或免,以救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