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书生-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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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政对赵良嗣说:“细看大金国主和他的一班大臣,都豁然大气有开国气象,像是有为之人。”
呼延庆则插口道:“女真人粗中有细,不要以为他们豪迈大气就凡事不会斤斤计较,其实对他们了解得深了就会知道,他们的算盘一样打得很精。”
张宝胜则颇为赞叹地说:“看不出辽使一把年纪,倒颇有胆气,在人家女真人的营帐内还敢大呼小叫,就不怕惹恼了女真人,砍了他的脑袋。”
四军汉和马义也纷纷发言。有的说看到金兵的器械都很精良,有的说大金皇帝的宝帐太过简陋,有的则说自己太过紧张,忘记了看到些什么了。
在众人都有无数感想不吐不快时,只有陈东躲在一旁默不作声。他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想法只有一个:“明天女真人真的能打下上京城吗?”
第六章
天还没亮,陈东等一班宋人已经在自己的营帐内醒来了。一方面每个人都知道今天会有大战,心情紧张得睡不着;一方面帐外早已是一片嘈杂声,众人也无法安睡。由于马政严令众人不许出帐去打探消息,众人穿好衣服后只好围坐在火塘周围默不作声,只有马义还能有兴致地烧烤一些块根给众人做早饭。
帐外的马匹嘶叫声、脚步走动声、集合号令声、兵器撞击声等等声音掺杂在一起撞击着帐内所有人的内心。终于还是陈东忍耐不住,低声问赵良嗣:“先生可知上京城的情况?”
赵良嗣看了一眼陈东,平静地低声应道:“我多年前贩马曾多次经过上京城,对上京城略知一二。”
“先生可否给我们说说上京城的情况?”陈东立刻很有兴趣的追问。
赵良嗣又看了一眼马政,见马政没有反对,就继续说道:“上京城是契丹人的第一个都城,真正是他们的龙兴之地。契丹人都知道是先有了上京,才有了东京、西京、南京和中京,而且按道理,这上京应称作北京,契丹人独称之为上京,可见此城在契丹人心中的地位。从另一方面讲,其余四京都是契丹人东征西讨得来的土地,也不同于上京本是他们契丹人自家的土地。比如,东京取自渤海国,中京取自奚人,西京、南京取自汉人,都不如这上京让契丹人感到亲切。
“上京本叫临潢府,由于它是临潢河而建。潢河与土河汇合之后称为辽河,这一地区就是契丹人兴起之地,也是大辽国号的由来,可笑女真人毫无学问,不知在哪里听说契丹人以镔铁为号,所以他们就给自己定了个大金的国号,以为金比铁坚。宗望昨天反驳辽使习泥烈还以此为根据。
“上京分北南二城,北城是主城,辽帝的皇宫、主要官衙皆在北城,南城是附城,是由于人口增加后,居住不下而增修的一个城池。南城比北城略小,所住居民多为外来贱民,以汉人和渤海人居多,估计战时不会是契丹人防守的重点。北南二城之间有一河水相隔,两城以桥相连,所以一城失守并不妨碍另一城继续坚守。”
“女真人一定会主攻北城吧?”陈东听了介绍,武断地问道。
“那倒不一定,”赵良嗣接着说,“南城虽不是主城,可是城墙高厚不逊于北城,而且南城较小,城门开得少,并不容易攻打。北城有皇宫重地,即便可以推测辽帝此时多半不在城中,可是北城西、东、南三面都开有两个城门,背面更开有三个城门,而且北城门外还是面对一片开阔的缓坡,很有利于女真人的展开和进攻。女真人不出奇兵当从北城的北面进攻,若出奇兵,则任何一面都有可能。”
“吃饭了。吃饭了。”马义这时欢快地把烧烤好的块根从火塘中用树枝挑出来,给每人分了一份。
每个人一时都忙着对付手中滚烫、喷香的食物。四军汉中的王虎、王豹兄弟对付这类食物似乎很有经验,当别人还无从下手时,他们已经吃了好几口了。因为一时的满足,弟弟王豹趁别人都无法开口时说道:“攻城可不是好玩的。我们延安府的兵在野战中对西夏兵常常都占不到便宜,不是中埋伏,就是奔走几百里也找不到人。可唯独守城,我们一般都有*成的把握,只要不出内奸,粮草充足,像上京城这样的大城,我看有十五万人完全够用。我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像西夏兵那么善战的队伍,莫说攻我们的府城,就是攻我们沿边的寨堡也常常不能得手。守城毕竟还是要容易得多。”
王豹的哥哥王虎也说:“女真人不知轻重,看来要契丹人代我向他们多射几箭。”
吴强、刘飞则哄笑着说:“王大哥还记上仇了,不如你现在就潜到契丹人那里做帮手去吧。”
王虎大怒:“我岂能帮契丹人?”
张宝胜放下手中的食物,喝斥住自己的手下,然后不失武将风度地总结道:“孙子云,十则围之,倍则攻之。我看女真人马不会超过十万,除开新来增援的乡兵,也许精兵只有三、五万左右,女真人想攻下上京城怕不是那么简单,也许另有所图?”
呼延庆接口说:“女真人以区区百户崛起于山林之间,只五年时间就把一个大辽打得七零八落,攻到了它的心腹之间,若以常理而论,谁能想得到这样的结果?所以对女真人我们不妨多一些保留,他们实在是惯于制造奇迹的。”
这时马政也开口了,他官味十足地说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让大金与大辽斗一斗,对大宋而言是没有坏处的。今天你们每个人都要看仔细了,看出个名堂,看明白虚实,我们回到朝廷后才能说得明白。”
正说话间,昨天来接他们的那个侍卫又到帐门外来迎接宋使了。随着他的一声喊,一班宋人都急急惶惶地起身,并吞下最后一口食物,然后就挂上兵刃,正好衣冠,随大金皇帝的侍卫出发了。
营帐外的喧嚣早已在宋人说话时消失了,陈东他们走出帐外,只看见大营之内空旷、寂寥,只有一排排整齐的营帐留在原地。谁都明白,女真人真的是倾巢而出了。
出了大营,一班宋人随侍卫直向大金在上京城下的主阵地而去。穿过一队队严整的队伍,从那一个个步兵和骑兵的脸上看过后,陈东心中一动,不知该怎样形容自己看到的这些人。正寻思着,又隐隐听见一声稚嫩的咳嗽声好像在召唤自己,急转头看,原来是舒塔和赫塔姐弟俩正站在一个队尾笑吟吟地盯着他看。看着他们兴奋、期待的笑脸,陈东也偷偷向他们摆手致意,心里笑道:“刚到上京城下时,这孩子还抱怨把他分到了打草谷的附属军中,现在也受命上阵,看来是如了他的心意了。”想到这儿,陈东忽然醒悟,这些期待上阵的女真将士像极了他家乡那些赶集路上的乡民,他小的时候也同样是以这样的面貌和心态期待着必有所获的集日的,那种迫切,几乎只能和现在女真将士眼中的神采相比。
他正胡思乱想着,前面带路的侍卫已经把他们带到了大金皇帝的黄龙大纛下。接待他们这一行人的是昨日谈判对手之一的完颜昱。完颜昱此时一身铠甲,手提马鞭,骑在一匹浑身油亮的黑色高头大马上。只见他和马政略微寒暄,就召来身边一个小校,把一行宋人安置在了距主帅大旗五十步远的一处旗帜下,要宋人在这里观战。
陈东偷眼向左右看去,密密麻麻的队伍向左右无限延伸,也不知有多少人马,正要收回眼光时,他看见隔壁队伍中的几个不同服饰的人也正偷眼打量自己这边,略一回神他就认出那是昨日见过的辽使一行人,那站在队伍最前面的可不就是辽使习泥烈。看来习泥烈的怒火还没有消退,他对身边的宋使马政不闻不问,只是傲慢地眺望着远处的上京城头。
陈东也随着习泥烈的眼光向远处望去,只见晨光闪耀下,一座诺大的城池巍峨矗立在前方。由于大金的主阵地在上京北城的北面,所以从这个位置并不能看见南城,可是即便单独一座北城,在城下人的眼中也不得了。那远远的城头之上,一杆杆彩旗猎猎飞舞,一堆堆滚木擂石隐约可见,而垛口处一排排整齐的弓箭手背后,一队队高举长枪大刀的士兵正在来回调动,时而还有一声声尖厉的胡笳声传来,契丹人看来已经充分做好了准备。
城头上的热闹让陈东看起来没够,可是站在他身前的张保胜这时故意卖弄道:“契丹人怎么都跑到城头上去了?俗语有云:独木难支。若不在城下安一支重兵,让女真人直接冲到了城下,则城上人再多也不易破敌。看来契丹人已经被女真人吓破胆了。”
陈东调整视角,虽看不真切上京城下的细节,可是人马确实是没有的。这时四军汉之一的吴强奉承道:“大人所见极是。这契丹人看来是不大会守城,也不知他们有没有在城下布置一些壕沟、陷马坑或绊马桩什么的?否则,女真人一个冲锋,契丹人就只能靠单独一个城墙了。”
张宝生和吴强的说话声甚大,虽然他们卖弄的语气不让人喜欢,可是陈东观察到,辽使习泥烈听了他们的话,脸色也不禁严峻起来。
天色已经完全大亮了,从东方缓缓升起的太阳将整个大地充分照耀。由于阵地位置的原因,耀眼的太阳这时正在女真人的侧后,而城头上的契丹人则正被太阳晃着眼睛。
大金皇帝在他的群臣簇拥下,依然傲立在他的黄龙大纛下,不过他的命令显然已经下达。只见两杆三角号旗一阵招展,隐藏在阵中的众多鼓手开始同时缓慢、雄壮地擂响他们身前的大鼓。与此相应的是全体女真人忽然集体发出一阵响彻云霄的呐喊。一通鼓声换来一阵呐喊。直到三通鼓声与三道呐喊结束后,鼓手们忽然改变鼓点,擂出了阵阵急促的,谁都听得出来是在呼唤进攻的鼓点。
立刻,大金军的两翼,同时奔出了无数人马直向上京城下而去。这些人马步骑混杂,人人口中吆喝着欢快的号子一起奔出本方阵地。只是由于骑兵的天然优势,他们几乎个个都一马当先,扬起了阵阵烟尘。而不甘落后的步兵也在马后猛追,他们当中一些抬有云梯、长杆的负重小队竟也能奔跑如飞。
面对大金军从上京城东、西两侧发起的对攻,上京城头的契丹人立即开始积极应对,虽然面对大金皇帝所在的北面主阵地依然保持严整,可是上京城的东、西两侧城头已然人头乱动,一些军官声嘶力竭的叫喊隐隐可闻。
这时一马当先的大金骑兵中,一些马力矫健的骑手已经冲到了上京城下,他们毫不理会城上对他们射出的阵阵箭雨,纷纷开始清理城下一些对他们而言近在咫尺的障碍。有些人从马后鞍卸下土包开始填埋城下护城河;有些人翻身下马,迅速铲平栅栏、木桩之类的障碍;有些人则弯弓搭箭向城上仰射,力图压制城头的契丹射手。卸下土包的骑手又开始向回狂奔,看来是要继续运送。而在半路上,他们又与步兵相遇,一度造成了局部的混乱。
就在陈东等人一会儿左瞧一会儿右看,目不暇接的时候,大队步兵也冲到了护城河边。他们少部分人直接冲过已经填出一两条便道的护城河,多数人立即加入清障、填壕的工作。霎时间,人嘶马沸,黄尘遮天,除了上京东、西城头轮番趴在垛口上向下俯射的弓箭手依然醒目外,城下的情景竟一时无法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