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剑-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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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各牵一匹马,并肩走去。薇拉牵的是黑马,颂莲的是枣红马。这一黑一红两匹马走在天鹅湖畔,加个两个不同装束的女军人,就使这个黄昏别有一番味道。
“我一来亚其就听说薇拉医生了,外科一把刀,人称‘美人刀’,没想到你的骑术跟医术一样精湛。”
“过奖了,我倒是听说吴政委从前是赫赫有名的敢死队队长呢。”
“薇拉医生有什么事儿,请讲。”
薇拉站住,直视对方,说:“你手下的人刚才把我丈夫抓走了,这事不是吴总指挥安排的吧?”
“你是说我们的人抓走了俞团长?”颂莲大为惊讶。
“吴总指挥,我丈夫可是光荣起义的团职军官,你们共产党有政策,说对起义官兵既往不咎,和解放军一视同仁。请问,你们这种做法合适吗?”
颂莲暗骂,刘铁,你怎么瞅着我一会儿工夫不在,就给我惹祸呢,混账东西!颂莲说:“薇拉医生,很抱歉。刘铁这么做是错误的,我马上回去纠正!”
临时指挥部今夜灯光雪亮,对俞天白的第一轮审讯已进入实质阶段。刘铁、邢保财主审,王春来做笔录,宋刚带常福几个警戒。
“俞天白,共产党的政策是抗拒从严,坦白从宽。你不是蠢蛋,何去何从,自己看。我们对你起义前后的表现注意一阵子了,老实说,你疑点很多。说吧,你是不是‘羚羊’?”邢保财口齿伶俐地说。
俞天白狠吸一口烟,说:“岂有此理!”
邢保财跳起来,刘铁拉他坐下,说:“是狐狸早晚会露出尾巴,别急。俞天白,我问你,你为啥要骗我们,偷偷把吴家耀放走,你们之间有啥交易?”
俞天白闭上眼睛,索性不理不睬。
刘铁火了,说:“俞天白,你可要搞清楚,这会儿不是你们的天下了,你现在是败军之将,少摆臭架子,老老实实交代你的问题吧!”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颂莲的声音。颂莲一头大汗进来,帽子一抹,摔到桌上。看来她是真火了。刘铁翻了翻眼皮,看着颂莲一头又短又黑支棱着的乱发,说:“吴总指挥,我们在审案呢。”
“谁批准了?”颂莲浓眉一耸,眼锋凌厉,“赶紧把俞团长放了!”
邢保财和王春来看着刘铁。刘铁知道不放人是不可能了,瓮声说:“放人!”
颂莲把帽子扣到头上,使劲一压,走到俞天白跟前,礼貌地说,“俞团长,对不起,您请回吧。”
俞天白优雅地收起玉石烟斗,站起,拉了一下衣角,笔直地出门。
薇拉一直候在门口,见丈夫出来,用俄语叫了一声“亲爱的”,上前一把搂住丈夫,狂吻起来,脸蛋儿红扑扑,眼泪水唰唰唰。邢保财几个看得呆了,这个洋女人,真是火!
刘铁瞪他们一眼,说:“看啥看,好看哪,丢人现眼!”
五
薇拉关键时刻能挺身而出救丈夫,别说俞天白感到惊讶,连颂莲和刘铁这些共产党干部也觉得不简单。当晚刘铁躺下后久久不能睡,对邢保财说,这个俄罗斯娘儿们咋就跟了俞天白这种人,一枝鲜花插到牛粪上,可惜哩。邢保财说,咋,眼红啦?俞天白比你铁娃子有福气!
化剑 第六章(9)
俞天白自然也被妻子的行为所感动。当夜,夫妻俩如胶似漆,难分难舍。这是多日来不曾有过的一次交融,俞天白好像得到了释放,一下轻松了,睡了一个踏实觉。第二天醒来,见院子里晾了一铁丝被单——女孩儿把俞家该洗的都洗了,还做好了早餐。
女孩儿穿一件单薄的紫色碎花夹袄,背着药箱和包袱准备告辞了。
望着阳光下的白色被单,金黄喷香的煎蛋,俞天白夫妇都觉得过意不去。尤其是俞天白,目光突然触到女孩儿斜插在包袱里的那管箫时,他的心不由得抽了一下。薇拉拿出一个手绢包,说:“薛小姐,你实在想回老家我们也不好留你。我和天白对你的遭遇很同情,你孤苦伶仃一个姑娘家不容易。这点钱权当是路费,请收下吧。”
紫苏含着两颗泪珠鞠了一躬。
不过下午的时候,她就回来了,直奔旅部医院找薇拉。亚其这阵子流行感冒好厉害,已有人员死亡。这股风蔓延到部队,不少起义兵病倒了。紫苏在俞家小住的这两天,薇拉几乎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因为没有药品,她很着急。今天上午紫苏坐着马车走到百草沟时,突然发现前面有一片红,那尚未枯萎的暗红不是野生紫苏吗?新疆这地儿原来也长紫苏!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这种植物既可以当食物,也可以入药。紫苏兴奋得一时忘了自己的行程,扑下身子采了起来。采完了药,紫苏想医院有那么多病人等着治疗,她不如把这些草药送回去。看到紫苏背着一大捆草药回来了,薇拉既惊讶又感动,这真是个好姑娘,更是医者难得的品性!
旅部医院位于县城西北角,这是一处独立的院落,几排砖房简洁大方。院内树木很多,且不少是古树,初冬绿色虽已凋零,但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旁因有古树点缀,整个院子看起来便多了些雅致和古朴,成为一处冬日的佳景。大门的门匾已摘掉,不过倒是有士兵站岗。一辆吉普车驶进门来,停在门诊部门口,几名士兵抬着一个昏迷不醒的战士,嚷着,急冲冲奔向急诊室。
刘铁、颂莲和肖伯年一行来到医院时,病房和过道到处躺着坐着一些个人,问题远远比他们想像的严重。护士们走马灯似的,小跑着端来一盆盆冷水,病人全靠毛巾冷敷来降温。
肖伯年担忧地对一个戴眼镜的老医生说:“王院长,你们就不能再想想办法,弄点盘尼西林来?”
王院长说:“这一个礼拜我跟总部卫生处打了两次电话,都解决不了。别说盘尼西林,现在连治感冒的最普通的药都用光了,只好靠物理降温,治标不治本。”
看到王院长着急的样子,刘铁问:“新疆这边有中草药吗?”
肖伯年说:“有肯定有,就是亚其这里不大认中医。医院从前有过一位中医,也调走了。”
颂莲说:“老百姓生病怎么办?靠巫医?”
王院长说:“吴政委还真说对了,老乡们要有个病有个灾,只能找跳大神的达罕了。”
窗外忽然亮起红光,一闪一闪。王院长想起什么,说:“噢,对了,今天我们倒是有人采了些草药来,薇拉医生他们正在作试验呢。”
听说有人采来了草药,肖伯年说:“太好了,中医是咱老祖宗留下的瑰宝嘛。走,去看看。”
一股蓝烟从住院部后面升起,顺着火光走去,浓浓的苦香飘来。树下架着一口大锅,薇拉正用一根木棍用力地搅着锅里的汤药。蹲在灶膛前添柴的是紫苏,火光映着她汗涔涔的脸。
化剑 第六章(10)
“薛小姐,你可真是个有心人,走了那么远了,又跑回来给我送草药。我刚才查了一下资料,说紫苏这种草药具有发表、散寒、理气的功效,能治感冒咳嗽、恶寒发热。《本草纲目》上说,还能‘行气宽中,清痰利肺,和血、温中、止痛、定喘、安胎’,对不对?”
“对。以前我外祖父常用它给人治病,说‘紫苏全身都是宝,古今中外皆说好;炎帝神农尝百草,久服紫苏身不老’。”
“所以你就取了‘紫苏’这个名儿?”
紫苏眨着美丽的眼睛笑了。
王院长带着肖伯年一行来到灶前。肖伯年说:“薇拉医生,辛苦啦!听说你们在试验一种能治感冒的草药?”
薇拉说:“是的,肖旅长,吴政委,你们看,这是我们熬的紫苏汤。”
刘铁说:“紫苏汤?这么好听的名儿?”
薇拉没搭理刘铁。刘铁并不计较,他凑到锅前吸了吸鼻子,说:“薇拉医生,你煮的药真香,有股子清凉味儿哩。”说完,咂巴起嘴巴,好像那锅里煮的是肉。
他这个动作惹得大家笑了,蹲在灶前的紫苏便禁不住抬脸看刘铁。刘铁哎哟一声,说:“这是谁呀?”
薇拉连忙说:“这位薛小姐是我同学的表妹,学中医的,这些草药就是她采的。”
紫苏拿着烧火棍站起,红着脸朝大家点点头。
“你同学的表妹?”刘铁盯着紫苏看,目光直勾勾的。
颂莲拍了一把刘铁,刘铁有点不好意思,说:“那个啥,我来帮你们烧火,行不?我的火烧得特别好。”说着,从紫苏手里夺过烧火棍,慌乱中又看了人家一眼。
在场的人都看出了刘铁的失态。肖伯年笑着说:“刘团长既然这么爱烧火,咱们就让他烧,我来熬药。你们女士歇着去。”
薇拉给紫苏抹了一把汗,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去。紫苏稍稍偏了一下脸,就发现那位团长大人还在瞅自己,这个人是谁?
颂莲平日说话做事看着像爷儿们,其实细的时候很细。看到刘铁和一位陌生姑娘在火光下眉来眼去好几回,她心里敲开了小鼓,这二人是怎么了,认识?
接下来,就更加叫颂莲疑惑,甚至是不可思议了。
汤药煎好后,紫苏给病员们分盛汤药,那些个起义兵一见这黑黄的汤,舌头一舔,话就来了,说这是啥东西?这女的是外面来帮忙的,别给咱们乱配药,喝下去中毒。现在这么乱,“羚羊”到处搞破坏呢,别病没治,还丧了命。一个病员把药倒进脸盆,其他病员也跟着学。紫苏说,这药能清热解毒治感冒,还是喝了好。她把一碗汤药端到一个叫大眼的士兵面前,大眼喝下一口,哇地吐出来!
刘铁和颂莲跑来,看到紫苏身上的汤汁,刘铁从一个病员手里接过碗,一仰脖子,一碗下去,抹了抹嘴,说:“你们都看我吧,有没有事!哐哜哐哜哐哐……”说着,踩着台步转起圈,做了个甩水袖、亮相的动作。
“没事儿对吧,告诉你们,这位姑娘是中医,人家一片好心,给大伙煮汤药,咱得谢人家,对不对?别磨磨叽叽了,都给我喝!”
病员们端着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不动。
刘铁说:“再来一碗!”不由分说,从颂莲手里夺过碗,咕咚咕咚又是一碗下去。
病员们瞪着刘铁,刘铁翻了个白眼,接着笑开了,说:“哎呀,真好喝,比汽水还清凉哪!”
病员们这下笑了,说,那我们也尝尝。刘铁朝紫苏俏皮地眨眨眼睛。 。 想看书来
化剑 第六章(11)
探视完病员,首长们该走了,薇拉和紫苏把一行人送到大门口。刘铁笑嘻嘻地对紫苏说:“喂,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颂莲瞪刘铁一眼,说:“你没把脑子喝坏吧?”
刘铁拍拍脑袋,说:“没,我清醒着呢,你是吴总指挥,我是刘小队长,她是薇拉医生,这位是……”
薇拉说:“她姓薛,叫薛紫苏。”
刘铁点点头,说:“唔,紫苏,就是刚才我们喝的草药的名字?能清热解毒,治感冒?”
紫苏说:“还能消炎止痛疗伤。”
刘铁说:“哎哟,这么说紫苏还真是个宝贝,那我以后得找你要紫苏汤喝了!”
夜色下,女孩儿的脸红了。无论是颂莲还是薇拉,谁都看出来了,刘小队长今天晚上太不对头了!
六
人倒霉吃凉粉都能把牙硌了。坏事一来,跟下冰雹似的,一个接一个。石榴出事后,木拉提头人一直不消停,这几天才安下心来收了玉米,准备打场入仓,结果石榴没给马戴嘴笼子,马吃了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