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诺书-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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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林晚还没有来得及看清他的动作,就察觉到了颌下的冰凉。华美的面具犹在眼前,男子的字句分明温柔的吐在耳边,却有着说不出来慑人寒意。
乐传诗还被他扼在手中,脸涨得通红,双手上下扑腾,不断挣扎。另一边乐传赋半眯着眼睛倒在地上,神情紧张,看向自己的目光里竟然还有一丝怨恨。
枫林晚的心猛然一沉,她死死的攒着衣角,摇摇头,眼中恐惧弥漫:“我不知道,我早就说过我不知道!”
“不见棺材不掉泪!”男子冷笑,剑锋一偏,就要袭上枫林晚的肩膀——枫林晚害怕的紧紧闭上眼睛,手心一片冰凉——忽然一声熟悉的“爹快救晚儿”刺入耳膜,然后一股劲风贴着面颊飞过,撞上男子手中的长剑,在耳边发出一声“嗡”的铮鸣。
枫林晚被剑气震得腿一软,惊叫一声向后跌去,正好落入一人怀中。熟悉的气泽,却是刚刚赶来的乐传歌。枫林晚连忙抓住他的衣角,声音里竟带了哭腔:“乐哥哥……”
没见过她这般脆弱无助,乐传歌有些心疼:“晚儿不怕。”
眼前一道白影闪过,乐修律如天神一般凌空落下,手持长剑,丰神俊秀。适才正是他的一道浑厚指风,再一次救下了枫林晚。
看了惊魂甫定的枫林晚一眼,乐修律的眉毛深深的拧在了一起。
转向戴着面具的神秘男子,乐修律的剑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辉:“阁下既然有胆量破了水落石出阵,闯入我妙音阁,想必是没有打算再活着离开了吧?”语中带了隐隐怒气和森森寒意。
乐修律原本正在和儿子拆招,忽然接到通传水落石出阵有异,多年来从未出现异动的妙音阁三大凶阵之一,竟被人强行破去,乐修律当时脸色就变了。没来得及下达任何命令,甚至没有通知副阁主或者任何一个长老,乐修律亲自赶往素问轩。乐传歌执意要跟来,他也没有管,一路上疾速飞奔,终于及时赶到。
男子放开乐传诗,手中剑锋一扬:“妙音阁主?看来我的运气不错,总算遇上了高手。”骄狂中竟有一丝压抑的喜悦兴奋。
乐传歌握住枫林晚冰凉的手,冲乐修律道:“爹,他伤了传赋和阿诗,别放过他!”
乐修律皱眉,长剑嗡鸣,下一个瞬间,妙音阁享誉江湖的剑法“江南意”就倾泻而出,慑人的剑气立刻弥漫开来。
另一边男子淡漠的天青色身形晃了晃,手中同样寒光迸现,来势凌厉,一青一白两道身影立刻交织在一起。
江南意的剑意原本自在飘逸,可是乐修律此刻使来却招招肃杀,手中长剑铮铮作响,仿佛也盛不住主人满贯的杀意。而对方的剑却极快极诡奇,灵蛇一般钻上游下,一时间两人难分伯仲。
乐修律心生疑惑,趁着对方格挡之际,左手一掌蕴了三成内力,斜斜劈出,去势似乎极缓极慢,却正落在无可避挡的地方,乃是极为绵实的一招。
只见深紫色的眼中勾起一抹寒意,乐修律一掌将及未及之际,男子手中短剑一滞,两剑直直相切,火星四溅。而就着这一滞之力,男子身形蓦地一沉,堪堪躲开乐修律的掌风。在旁人看来,却是一道青影忽然消失,下一秒又在另一处闪现,身法堪称鬼魅。
乐修律瞧得分明,脸色瞬间变了。
“冥夜诀!”乐修律收了内力,退开一丈,长剑凌空一划,“你是司马家的影奴?”
男子抚了抚脸上的面具,默认了乐修律的猜测,长剑一挥,指向不远处的枫林晚:“奉主人之命,我要带她走。”
乐修律眼波流转,稍作迟疑,开口道:“可惜不凑巧,在下刚刚接到断义谷慕谷主的飞鸽传书,这就要将守诺城主之女送往他处。”
此言一出,乐传歌心中一凉,感觉怀中的枫林晚身子也颤了颤。
对面男子冷笑:“素闻妙音阁主巧舌如簧,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想用断义谷主的名头吓唬我,这一招可不灵验。”
“你不相信?”乐修律眉毛一挑,神态自若,“司马家不怕得罪慕思容,我却怕得要命。如果阁下执意要带走断义谷主指定的人,我只有拼上性命,挑战司马家冥夜诀的武学了。”
男子皱眉,有些犹豫。乐修律继续说:“不过冥夜诀太厉害,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胜出,看来只能择日把我家小子一起带去断义谷请罪,兴许慕思容看在外甥的面子上,能够放我一马。”
乐修律的结发妻子慕思君,正是断义谷主慕思容的亲妹妹。二人少年相识,后来缔结姻缘,成为江湖中一段佳话。也因为这个原因,慕思容和乐修律私下交好,众人皆知。
“阁主多虑了。”男子沉沉说,看了枫林晚一眼,“既然慕谷主插手此事,司马家就不便干预了。”言罢看向乐修律:“今日承蒙阁主赐教。”
乐修律笑得一脸风轻云淡:“好说好说。”
对面青色身影一晃,疾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快得不留痕迹。
过了好一会,乐修律才长长舒了一口,拍着胸口:“好险。”抬手从袖中放出传信用的响箭,然后走到乐传赋身前,伸手搭脉。良久,他将右手贴上乐传赋的后背,一道纯正的内力缓缓流入乐传赋的经脉。如一阵和煦春风,乐传赋的表情稍缓,呼出一口浊气。
第四章
乐修文和四位长老看见响箭,匆匆赶来。看见儿子受伤,女儿惊魂未定,乐修文皱眉:“怎么回事?”
乐修律将乐传赋抱起来,交到弱水手中:“赋儿受了内伤,是冥夜诀的内功。切忌不要使用阴寒内力,否则会加剧伤势。”
“冥夜诀?司马家的人来过了?水落石出阵是被他们破的?”流霜长老问道。
乐修律点头:“只来了一个影奴。武功不弱,能够和我打成平手。”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能够和乐修律打成平手,武功何止是不弱。
黑袍的纪纤尘看了枫林晚一眼,此时她被乐传歌扶着,远远站在一边。
“是为了枫姑娘而来?”纪纤尘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乐修律迟疑了一会,然后点了一下头。
乐修文走过去抱起女儿,乐传诗紧紧靠在他怀中,口中不断喃喃“爹爹”,似乎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乐修文心疼女儿,更担心儿子的伤势,于是他示意弱水,两人一道先走了。
临走前乐修文看了一眼枫林晚,目光冰冷,枫林晚不禁打了个寒战。
最儒雅的步天歌缓缓道:“司马家影奴一脉的武学不逊于断义谷,这一点天下皆知,可是什么时候他们竟然能够破除妙音阁的阵法?”
“恐怕正是掌握了破解之法,才敢单枪匹马的上门挑衅吧。”流霜说道。
乐修律挥挥手,打断了长老们的讨论。径自走到枫林晚面前,牵了她的手,入手的冰凉让他眉头微微一蹙。
“今日之事我自有分寸。”乐修律沉沉开口,“天歌,吩咐弟子把这里收拾一下,然后和纤尘一起把水落石出阵修复了吧。”
“听命。”步天歌与纪纤尘行了礼,退下了。流霜说了一句“恐怕今日只是一个开始”,就在乐修律不悦的眼神中也离开了。
乐修律叹了口气,冲枫林晚淡然一笑:“晚儿害怕吗?”
枫林晚先是点点头,又马上摇头。
乐修律眼神爱怜:“让传歌带你去歌影小榭休息一会儿,晚上我吩咐厨房做‘凤凰醉卧’可好?”
没有等枫林晚回答,乐传歌就先行应承。
“去吧。”乐修律挥了挥手,乐传歌就带着枫林晚走出了素问轩的院子。
一路上枫林晚紧紧地拉着乐传歌,不发一言。
乐传歌有些担心,试探着说:“我们马上就到歌影小榭了,那里有轻歌曼舞阵护卫,很安全。”
枫林晚摇摇头,良久才开口:“我没有害怕,只是觉得奇怪。”
“奇怪什么?”
“我一直觉得爹爹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人,但是我依然相信他。但是那些人,司马家和苏家的那些人,他们已经逼死了我爹爹,为什么还要一直追着我不放?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我是一个坏人,爹爹也是一个坏人。”枫林晚拉着乐传歌停下来,眼中隐隐有泪光,“乐哥哥,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我不想被当成坏人,一直追问,甚至还要杀了我!”
眼前的少女只有九岁,却在半月之内接连遭遇丧父、流亡、劫杀,就算原本再怎么坚强开朗,恐怕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旁人觉得她性子阴郁,不易相处,可是这样的性格,这样的闪躲和自闭,又何尝不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
乐传歌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觉得自己也异常的心痛。他抱了抱枫林晚,柔声说道:“晚儿不是坏人,是那些人误会了。”
枫林晚摇摇头,脸埋在乐传歌的怀里,轻轻抽泣:“没有守诺书,我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不相信我……爹爹,为什么不要我……”
乐传歌最怕看她流泪,连忙抬手去擦:“别哭别哭,我相信你,我爹也相信你。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在你身边,不会不要你的。”
牵起枫林晚的手,乐传歌眼神坚定:“相信我,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不要你。”
少年的誓言,甜蜜而美好,总是洋溢着青春的芬芳色泽,最易轻许,最易相信。
很多年后,当枫林晚在乐传歌面前潸然泪下,问出这一句约定,两人却都再也记不起少时的亲密无猜与纯挚感情。
所谓物是人非,原本就是命运最常出现的面貌。
歌影小榭是阁主乐修律起居的地方,也是妙音阁三大凶阵之一轻歌曼舞阵的所在之处。静谧的院落,花月静好,看不出周遭布满能够瞬间夺人性命的阵法。门前的池子里种满了芙蕖,正在含苞。
梳洗后的枫林晚走到池边,乐修律一身清辉,已经在池边站了很久了。
“乐叔叔。”
乐修律低头:“晚儿还不睡么?”
“我在素问轩发现了这个。”枫林晚伸出手,掌中躺着半截断掉的链子。夜色中,银丝拧成的桃花闪现着清冷的色泽。
枫林晚取下头上的簪子,也放到掌心,相同的五瓣桃花纹样,对照生辉:“和我娘的簪子,花纹一模一样。”
乐修律眼神闪了闪。
“这是我娘的遗物。今天戴面具的男子认得这个簪子,只是当时传诗拿着它,被错认成我,才会被误伤。”枫林晚继续说,“可是为什么我住的屋子里,会有同样花纹的东西?”
枫林晚扬起晶亮的眸子:“乐叔叔,是不是认识我娘?”
乐修律的身子微微颤了颤,又缓缓摇头,否认了枫林晚的猜测。他半眯着眼睛,眸色看不分明:“桃花是金陵苏家的家纹。我记得素问轩很早以前,招待过苏家的客人,这半条链子,也许是那时留下的。”
枫林晚眼中失望弥漫。她握紧手心,慢慢垂下头:“是吗……”
乐修律忽然有些心疼,摸摸她的头:“今天你受的惊吓也不小,就在歌影小榭住下吧。我让传歌睡在你隔壁,你应该能安心一点。”
枫林晚轻轻点了一下头,转身默默地走了。
乐修律看着少女单薄的背影,长长松了一口气。
仿佛自言自语,他喃喃道:“你的女儿果然和你一样聪明呢。卿儿,你该高兴的,是不是?可是我始终护不住她,就像当年我也护不住你。”
屋内灯下,枫林晚捧着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