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姝梦-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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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缒云索的福,烈山他们不一会儿就把夜魇甩得没了影。
下面该考虑怎么安然着陆了!
吹碎瀑布的威猛横风将他们的下坠路径彻底打乱。不再是垂直掉落,而是上下左右来回摆荡!绑在一起的他们就像个长了九张人脸的巨大肉丸,在一口名为“狂风”的大炒锅里、搅和着细碎腥臭的血水颠起簸落、汆来炸去。每个人都感觉全身的热血、满腹的酸汁一发往上飙泵,脑袋里像灌进了滚油,喉咙里像哽咽了苦胆,肠胃里像塞满了爆竹—— 若换作阳间,只消几秒钟他们便会化作地上一滩烂泥;可这会子他们连续坠落了一分多钟仍未离开血雾!
风再大他们也听不见。瀑声再响他们也听不见。他们只能听见自己和同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的尖叫!这发自“人”之本能的尖叫可不是凭英烈豪情、云天义胆压抑得住的!
终于吐了。每个人都吐了。各种颜色的哕物被气流扯拽成了飘带形状的长条、丝絮,把这个长了九张人脸的硕大肉丸变成了一颗彗星!拉着九条“彗尾”的、又酸又臭的人肉“秽”星!再没有比这更丢脸的了,但没人在乎—— 命都要保不住了,面子算个甚!
而且翻滚着—— “肉丸”在翻滚,“彗星”在翻滚,组成“肉丸”、“彗星”的每个人都在翻滚。除了疯狂的下落、飘荡与翻滚,什么都没发生,一切照旧,继续着仿佛永无止境的下落、飘荡与翻滚。哕物变幻作的“彗尾”被甩变了形,“稀里哗啦”甚至“噼里啪啦”地浇回他们身上、头上、脸上,糊得他们张不开嘴、睁不开眼、喘不过气—— 因为睁不开眼、叫不出声,周遭呼啸的风声、震撼的瀑声、血雾与哕物的臭气、胃液与胆汁的酸苦味、五脏六腑与四肢百骸的纠结和痛楚……种种知觉霎时清晰万倍!
糟透了!糟糕透顶!
“等死”比“死”糟糕太多了!
翻滚着,一刻不停地翻滚着,比败北溃逃的兵车车轮还快;前一瞬还四脚朝天,下一瞬便手足划地,再下一瞬又旋转回去、甚至不知旋转到哪里去—— 每个人皆是如此!离心劲儿大得可怕,简直要把眼珠甩出眼眶、牙齿甩出牙床、**甩出脑壳!他们的脖子、胳臂、腿脚全被这股离心力往外拉直,整个人朝腹面掰作“匚”字形,四体直挺挺平伸出去,动一动、弯一弯也不能!
若不是烈山手快、及时敛剑入鞘,摩云淼枫剑非被甩抛进血雾里丢失了不可;若不是辘轳自动收紧了断线,到处狂舞的缒云索非把他们九个给切开不可。
总之,暂时还活着。
没人尖叫了。也没人呕哕了。
他们坠得麻木了。
从那剑渊飞流挂下的血瀑布到底是有多高啊!?
“怎么办啊!”
“我们要死啦!”
率先号叫出声的当然是闵天河与索明岚。真亏他们还能说话,其他人的头都遭离心力甩昏了!镇定下来的他们开始在横风中、血雾中胡乱挣扎,想利用仅有的一丝理智调整姿态,可空气不比水体,根本由不得他们掌控,他们只能听凭狂风摆布,仍旧以不可思议的极高速度往下掉!
离开血雾了!他们终于掉出了雾团,好似坠离乌云、径奔大地的雨珠!——
—— 看见地面了!下方的大地上沟壑纵横、纷错交织,活像干尸、人腊体表无数深邃的皴皱,不少沟壑中川流着沸腾烈奔的沥青,众多沟壑之上凌然飞跨着千百座石虹桥,看不出是天成的还是人造的;沟壑、虹桥彼此相通,构成一座望不到边际的迷宫之网,“网眼”中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沥青湖、熔岩池,恶泡滚涌,毒焱腾跃,热浪掀天,浊气熏云;随处皆是无量大数的妖魔鬼怪,桥上也有,桥下也有,沟畔也有,池边也有,平地也有……且非之前遇到的寻常鬼物,而是凡俗中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梦所未梦的——
曾经只存在于上古之上古、远古之远古、太古之太古神话传说中的“鬼母神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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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血桥(三)
“—— 什么怪物!?!—— ”
九人当中,唯独葆霖能于此天旋地转之间看清那些怪物的尊荣—— 这真是其他八人的天大幸事!但当务之急仍是设法安然着陆,而非考虑杀怪策略。实话实说,烈山炸断缒云索时就没打算活着落地,只可叹坠落太久、老半天没死成,思来想去又后悔了也!所以作死跟打仗本是一个道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稍有疑迟即难成功!
怎么办?!
大地越发逼近了。
怎么才能避免摔成一滩酱?!
“呼”的一阵风哨,夜魇群冲出雪雾再度现身!它们大角度戢翼俯冲,挂风凄吼,循着已成血舌细绢的大瀑布疾速直下、很快便追赶上了烈山等人!
—— 终于还是被这伙猥亵恶魔抓到了!不过它们此刻赶到简直是来救场的—— 八个猛汉、一个獠妇组成的“人肉‘秽’星”既重且快、势沉速疾,十好几只夜魇拼了命也拉扯不住,却帮忙似地大大减缓了他们的下落速率,最终九个人连带着十几只夜魇“扑扑嗵嗵”、“稀里哗啦”猛扎进了瀑布底部的血湖——
尽管是摔在水里,尽管落水前速度已经很慢,撞击水面的巨大冲力还是令他们两眼发黑几近昏厥,一只倒霉的夜魇甚至折断了翅膀骨!
“—— 杀了它们!!!杀了它们!!!—— ”
烈山顾不上驱散满眼金星,没等看清楚便拔出剑来一边大喊一边倒持乱戳。九人以刃解绳、气也来不及喘一口,当即与身旁夜魇滚作一团。身陷水塘泥沙,对手又刀剑犀利蛮猛凶顽,如此局面对夜魇可说大为不利,“嘁哩喀喳”、砍瓜切菜一般被九人撂倒好几只。余下数只见势不济,慌忙脱身起飞,吱吱呀呀逃窜进瀑布下的雾团,随后忽化为水平滑翔、斜列成个“一”字飞往远方了。这么不堪一击,称它们“孱弱小鬼”的确未错。
夜魇这一走,九个人登时全松了劲儿,各自一屁股坐倒进没膝深的血水里喘息不止。
……没人样儿了,全都没人样儿了。烈山、铖铩、葆霖、羌原鹯、逄鸾、仉飒、陈方、闵天河、索明岚—— 君臣九人血水血沫染满全身,胃液哕物糊满一脸,头发搓滚成泥棍垢条,衣裳沤渍成脓皮浆片,乍一瞧那还是活物?分明是用盛夏里隔夜发霉馊泔水—— 拌和着三伏天粪清发酵臭狗血—— 生生灌浆浇筑出来的九个“恶心人儿”!
“恶心人儿”也好,“膈应人儿”也好,反正活下来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来回打量审视一番,不约而同地“哈哈哈”傻笑起来。哪有什么好笑的,可又谁都绷不住。
“有谁丢了**么?”烈山大笑道:“那些夜魇专好‘钻空子’,尔等可有被钻了空子的?”
“哎哎哎,主公没问对人啊!”葆霖指着逄鸾:“主公要问得问姓‘吕’的,干嘛问起我等姓‘口’的来?”
“葆将军所言甚是!”索明岚也跟着起哄:“主公放着个‘空子’多的不多关心,关心我等‘空子’少的,岂不浪费?”
逄鸾一石子儿摔他俩脑壳上:“两个挨攮的货少来取笑老娘!”
“哈哈哈!”
大伙儿又混闹胡打了一阵,烈山收敛笑面,双手拄铍起立:“好了,上路吧。往后比之前难走得多,怪物也厉害得多,切不可于此栖迟。”
“……诺……”
每个人都疲惫已极矣,包括烈山自己也是。但他别无他法,只能逼着大家上路—— 赶在“鬼母神之子”注意到他们之前抓紧离开。身为寞琅道众,烈山早就知道它们—— 根本不用像葆霖一样看清—— 这些被寞琅道称作“鬼母之子”的无名怪物可不是之前所遇小鬼小怪比得了的,恐怕只有风瘜、怖蚓之类堪与之相较。
他们爬出血湖,拧干头发与衣服里的臭水,简单整顿下行装,各持兵刃,继续前行。
渐渐的,一个被熔岩与烈火映红的世界,无限广阔,无限辽远,磅礴铺陈进了他们的视野。没有水,能流动的唯有沥青、熔岩、黏汤;空气灼热难捱,充满了浓郁的硫磺味与臭鸡蛋味,呛得他们头昏眼涩、胸闷乏力、流泪咳嗽。唯一令他们倍感亲切的是,这里仍有不少活的鬼怪—— 也许比冤仇城迷宫狱里的还要多,但死掉的更多—— 被那些所谓“鬼母神之子”所捕获、玩弄、杀死、吞噬的——
至于那些石虹桥,在空中看时完全没想到它们居然这么大!九人踏上的第一座即有十八米宽、八十五米通长,高出其下沟壑至少三十米!桥下那条沟壑应该十分古老了,流质干涸,只剩下一堆堆深暗色的岩石。令人惊骇的是—— 沟壑中的石缝里竟如同钉木桩似地倒栽着一个个鬼怪,只露出小腿和双脚,且全都烧成了灰白色的骨架!
“在上边吃人,在这儿被人吃。”烈山摇摇头:“这就是‘食物链’吗?”
“这……这谁干的?”
烈山指指远处:“就是咱们从空中俯瞰到的怪物,寞琅道称之为‘鬼母之子’,是为世间一切生命之祖——‘自在之源’、‘究极祖神’——‘鬼母神’的嫡生子嗣。据《述异记》载:‘南海小虞山中有鬼母,能产天、地、鬼,一产十鬼,朝产之,暮食之。’三十亿年前,鬼母飞升神界,却将无数子嗣遗留凡尘、封印幽冥深邃之中,任其自生自灭;它们靠相杀相食、及摄捕阎界鬼怪才勉强活至今日。”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咱们比鬼怪好吃多了么?”羌原鹯冷笑道。
“所以,”烈山说道,“一旦被它们盯上,就只有死战了。”
烈山话音未落——
“已经被盯上了。”仉飒咳嗽一声。
他们已经被盯上了。
不断颤抖、抽搐、膨胀、收缩、匍匐蠕动着的灰色物体—— 它们其实并没有可以被人理解和描述的“形状”,也没有可以被人理解和描述的“颜色”,只能笼统地、概括地说它们是“灰色”的“物体”或“东西”。它们出芽,它们分裂,它们聚合,它们吞噬,痴呆愚笨,相杀相食,相孕相生,就这样彼此搏杀着、蚕食着、吞咽着、孕生着……潮水一样爬满整个了世界,朝烈山他们涌涌而来。然后它们“变形”了,变成了各种丑恶畸形的可怕东西—— 依然是不可理解、不可描摹的形状与颜色,千变万化,一个一样,各个不同—— 只能勉强说“像”什么,却无人能说“是”什么的、绝然不可名状的诡异存在!
烈山隐约感觉到,他们的旅程快要走到尽头了。
他并不害怕,只是担心。
只有一件事可做了。
“快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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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血桥(四)
他们是雍国勇士,是笑傲疆场的英雄豪杰,每个人都是。只要是能用兵器和拳脚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