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夜-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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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费尼斯睡了不久就醒了，他下床看了看伊欧比亚的情况，伊欧比亚的额头依旧很烫，两颊微红，眉头时而皱起，睡得不太安稳。希费尼斯让人向骑士团请了假信便寸步不离地守在伊欧比亚床边。
此时洛米艾恩身亡的噩耗已经传开。卡曼二世破天荒地中止了常规的祷告赶到西苑，独自一人在洛米艾恩的房间中静静地待了一个多小时，随后又去看望了昏睡中的伊欧比亚。大王子、二王子、兰德尔侯爵小姐和其他大臣贵族也都闻讯赶来，梅鲁鲁安生怕乱中出差错让情势变得更坏，将大多数人都挡在了外头。
半夜里伊欧比亚醒了过来，希费尼斯赶紧叫人送来餐点和药物。伊欧比亚的烧还是没有退下，人也昏昏沉沉的，听了梅鲁鲁安把白天的事情简单汇报了一下就又睡下了。如此数日，伊欧比亚昏睡的时间虽然逐渐缩短，但低烧却一直退不下去。
洛米艾恩的遗体已经被放入了一尊连日打造出的水晶棺中，那把陪伴了希费尼斯三年多的短剑也被希费尼斯封入了盒中一起放入了棺中。卡曼二世原本想等伊欧比亚的身体好了再举行葬礼，但伊欧比亚不希望弟弟的尸骨迟迟不入土，葬礼便开始了筹备。除了葬礼以外，伊欧比亚对其他的事都漠不关心，屋外发生着很多事，卡曼二世下了敕命一定要找出杀害四王子的黑巫，普拉埃塔斯也在努力寻找西苑结界损坏的原因和修补方法，宫中对这惊天意外则更是议论纷纷，对几个王子之后的势力变化众说纷纭。梅鲁鲁安偶尔会来向伊欧比亚报告这些事，但伊欧比亚总是靠在床头发愣，好像外面那个活着的世界已经与他隔开，与他再无关系一般。梅鲁鲁安非常担忧，看看一旁的希费尼斯，希费尼斯垂下视线，不知要如何才好。
葬礼的当天天气有些阴沉，伊欧比亚还是有些热度，希费尼斯站在他身后，唯恐他会在中途倒下。但从最开始到看着洛米艾恩的灵柩被一点点埋起，伊欧比亚一直挺立到了最后。参加葬礼的人不少，皇家卫兵和骑士团出动了大量的人，以防整个过程中出现意外。葬礼结束，大臣贵族们逐渐散去，希费尼斯注意到自己手下的几个骑士团团员似乎有事要找他，但踌躇了一会儿又都离开了。希费尼斯没有太在意，他已经很多天没有到团里露脸了，卡曼二世为了让伊欧比亚快些振作也默许了他的这种无责任行为。哀悼的人逐渐都离去，希费尼斯陪着伊欧比亚在墓前又站了好一会儿，才动身返回西苑。
第二天两人再次来到墓地，墓碑前放置了一天有些凋谢的花已经被人收走，却有一大束新鲜的玫瑰像是才被送来。伊欧比亚问了管理人，管理人也非常惊讶。希费尼斯想到了拉奥？卡萨尼斯将洛米艾恩交还给他时的话，正要对伊欧比亚开口，一个人影逐渐从他们身边浮现出来。
“伊欧比亚殿下。”拉奥？卡萨尼斯仍旧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但那些精致的小配饰都取了下来，那双孔雀绿的眼睛里的精光也收敛了不少。“我很抱歉。请节哀。”
“谢谢您的花，我想洛米会喜欢的。”伊欧比亚的声音很平淡。
“我为小殿下的事深感遗憾。如果有什么我可以效力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谢谢。”
希费尼斯看了看两人，他已经告诉了伊欧比亚拉奥已经放弃劝说他加入血族，但并未提及这位血族最后对洛米爱恩表露出的情感和做出的举动，现在他也没有打算将此告诉伊欧比亚。
伊欧比亚和希费尼斯又待了一会儿便走了。拉奥目送两人的背影，走到墓前温柔地抚摸墓碑上的名字。
“那的确是非常般配的一对。”他说着伸手摘下一朵玫瑰，将揉散的花瓣从上洒下，“我很高兴，你王兄说你会喜欢我的花。洛米，我的爱，你的愿望我会替你实现的。”
* * *
弗兰吉亚？兰德尔小姐回到自己的房间，靠到沙发中。她刚刚从宫中归来，原本打算陪伊欧比亚说说话，但伊欧比亚依旧不愿见客。梅鲁鲁安周道地招待了她，并转达了些歉意的话。弗兰吉亚对闭门羹并不埋怨，她知道洛米艾恩的死亡对伊欧比亚的打击巨大，也知道自己与伊欧比亚的婚约只不过是一场交易。只是暗恋了伊欧比亚六年多终于缔结了婚约，如今她却忽然觉得身心疲惫起来。不光是踏入宫廷争斗漩涡中心所带来的精神上的压力，身体上也虚弱下来，就好像被伊欧比亚传染了一样，每次从宫中回来她都感觉特别劳累，最近几次更是在颠簸的马车上都能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
弗兰吉亚摸了摸额头，家里的佣人敲门探头进来，将拿来的毯子盖到弗兰吉亚身上。
“父亲呢？”
“老爷刚刚出去了。”
弗兰吉亚点点头，困倦地合上眼。意识飘忽之中她好像感到有人在自己房中，努力睁开眼却看不到人。待她再次合上眼，一个人影逐渐在她面前汇聚起来。
拉奥？卡萨尼斯俯视着靠在沙发上休憩的女子，数秒钟后双唇抿出的线条微微拉长，孔雀绿的眼睛里透出一丝寒意。他悄无声息地向前靠近了几步，手掌慢慢伸出，但在即将触到弗兰吉亚时突然收住，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意念一动，人已经离开了房间落到数十米开外的小巷上。他那个美丽的血奴娃娃正在等他。
“怎么样？”
“是的，主人。就在不远处的一座别墅里，没有黑巫，我在窗口留了一只蝙蝠。”
“很好，真是乖孩子。”拉奥拉起他的下颌奖赏了一个吻，“你可以回家去了，替我好好照顾‘他’，我去看看究竟有多少人该要负起责任。”
拉奥的眼中阴狠一闪而过，看得少年不由地哆嗦了一下。
* * *
七、八条街之外的一座小别墅里，兰德尔侯爵有点局促地坐在房间里，不时地抬头探查他对面的人的神情，十来次后，他终于忍受不住这种沉默的压抑。
“因格纳殿下……弗兰吉亚她……不会有什么事吧？”
因格纳把视线从茶杯上挪开，装作没有听懂兰德尔侯爵话中的意思，“令千金非常优秀，能让我三弟看中就足以说明这点了。”
兰德尔侯爵心中焦急似火，额上都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因格纳殿下，看在我们世家与您母亲的关系的份上，弗兰吉亚那孩子虽然固执，但也是我唯一的孩子，现在既然洛米艾恩殿下已经……是不是可以解除弗兰吉亚的……”
“兰德尔侯爵，我不觉得弗兰吉亚小姐的固执是件坏事，如今能那么坚持自己的信念的女子已经不多见了。而且她无论出身、相貌、修养都非常适合成为三王妃，伊欧比亚看起来也很喜欢她。不要担心，洛米艾恩的事我也感到遗憾，但那只是一次意外，一切的祸首都是黑巫，而您女儿不过是一个平凡没什么特殊能耐的人类，怎么会与这件事有关？”
“……是，您说得没错。”兰德尔侯爵只能附和点头，心里却仍旧很不踏实。
“这次我三弟受了很大的打击，听说一直卧床不起，王兄又在达隆纳吃了那么大的败仗，这样下去，王位很快就非我莫属。不过我保证不会为难令千金，当然也不会亏待您的。”
兰德尔侯爵赶紧道谢。两人又谈了些别的，十来分钟后分别从别墅离去。下人们将用过的餐具收拾起来，把房间恢复来人前的样子。谁也没有注意到窗外一只一直贴在角落上的蝙蝠飞了起来，到了某个位置忽然剧烈地扑腾起翅膀，接着整个身体软软地垂下、缩水，一粒绿豆大小的珠子从它身体中剥离出，随后连同蝙蝠的尸体一起突然消失在空气中。
“平凡没什么能耐的人类？呵呵，可是你已经有足够的能耐惹到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回帖~~~~~~~~~~~
IX CREPVSCVLVM （微光） iii。
梅鲁鲁安进入自己的房间时发现桌上放着一封信。信封正面没有收件人，翻到背面，封口的火漆上的毒蛇纹章让他微微一凛——那是卡萨尼斯子爵的家纹。
信封里薄薄的一张信纸上只有寥寥几行圆体字，但让梅鲁鲁安脸色一变。他思索了一会儿，拿着信敲响了普拉埃塔斯的房门。
这几天普拉埃塔斯一直专注于各种有关结界法术的资料之中，原有的和妹妹普琳娜新送来的资料堆满了房间。梅鲁鲁安小心地绕开摊在各处的书籍纸张，将信拿给普拉埃塔斯。普拉埃塔斯略略扫了扫，神色一凝，一言不发地沉思了一会儿，转身开始翻找一本本书籍资料。
“您认为上面说得怎样？”
“这信是那位血族阁下送来的吧。”普拉埃塔斯头也不回，一边以极快的速度翻动着书页一边问道。
梅鲁鲁安不隐瞒地做出了肯定的回答：“是的。”
“那么想必是有什么证据。我之前没有想到过这一点，不过被这么一提醒，确实不是不可能。慢慢地侵蚀西苑的结界，这样做虽然时间长，但却可以不引起我们的注意。而且这样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少爷出征离开了那么久，他们却只策划了一件不成功的行刺。恐怕那次行刺只是障眼法，他们一直在以此法侵蚀这里的结界——如果我没记错，伊欧比亚殿下和那位小姐频繁往来就是从我离开王宫开始的吧。”
梅鲁鲁安再次点了点头。
“真是讽刺，伊欧比亚殿下自以为订下了一桩非常有利的婚约，到头来却……”普拉埃塔斯轻嘲道，“梅鲁鲁安大人，这件事您告诉殿下或者少爷了吗？”
“还没有，我想先向您证实一下是否真有这样的法术。”
“那么我建议您去把少爷找来，我认为从法术上说是可行的，但这可不光是法术上的问题。”
普拉埃塔斯向梅鲁鲁安投去一眼，梅鲁鲁安立刻领会了其中的意思，转身离开去找希费尼斯。到卧室的时候正巧伊欧比亚睡着了，梅鲁鲁安轻手轻脚地把希费尼斯叫出来带到普拉埃塔斯的房间，把信递给他。
“……兰德尔侯爵小姐？”希费尼斯的眼睛里一瞬间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接着把视线投向普拉埃塔斯。“这确实吗？”
“我认为可能性很大。”普拉埃塔斯把初步找出的一些资料放到他面前，又指了指放置在桌上的信封，“而且是某位阁下送来的，虽然不知道从不肯白干活的他们怎么会主动帮忙，但如果他是想陷害那位小姐，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用自己的名义将信送到西苑来吧。”
希费尼斯拿起桌上的信封，封口处的火漆上，毒蛇半昂着头，似是慵懒又似是蓄力待发。希费尼斯头脑中不由地浮现这纹章主人的模样，衣饰从来体面精致，那张嘴边总暗藏着奸猾，但再向上，那双孔雀绿的眼睛却是那夜注视着洛米艾恩时的情深。希费尼斯顿时明白了他提供协助的原因——并不是为了伊欧比亚，而是为了洛米艾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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