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君-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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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妓?
三少爷虽脾气不好,但看相貌是仪表堂堂,举止间又甚是风流儒雅,若非她提及,听君自想不到他乃是庶出之子。
瞧她这般惊讶神情,秀儿不由笑道:“就知道你不信,我起初听到,也是不信的。你看四少爷那模样那谈吐,哪里比得上三少爷几分?那出去不晓得的,只怕还当三少爷是夫人嫡出呢。”
蓦地想起夫人将自己派去他房里的缘由,听君禁不住有些同情起他来。
——那他只怕在这个庄子里也不太好过罢?
“这还用说么?”秀儿转身去铺床,背对着她,“夫人本就不喜老爷纳妾,这回还是个风尘女子生的儿子,打三少爷进山庄起,夫人那脸色就没好过。别说是她了,二小姐和四少爷也是不待见他的……”
听君奇怪地转了转食指。
——为何?
“这还用问么?”秀儿朝她笑道,“老爷如今病重,神智都不清醒了,什么都让夫人来管。说句大不敬的,他都是半个身子入土的人了,也不知是今儿还是明儿就去了。
你想想,明明这庄子里的家财是归二小姐和四少爷分的,眼下偏偏多出个三少爷……等真到了那时候,三个人还不定会争成什么样儿呢。”
她听得连连摇头。
——这大户人家的事,到底难琢磨。
“省点心吧。”秀儿耸了耸肩,“主子的事儿,咱们哪有闲工夫操心。要我说啊,你与其担心三少爷脾气不好,还不如对那金钗留点心眼。”
金钗乃是夫人点名送到三少爷房里的丫头,今日却也多亏她帮忙,此人能有什么心思么?她愣愣的摆了摆手。
——我留心她做什么?
“她啊?”似乎是一提这人她就来气,秀儿憋着嘴,冷哼道,“她那花花肠子可多着了,夫人房里的丫头都没一个好东西。反正我是给你提醒到这里了,你自己小心些。”
知晓她是个直性子姑娘,想来说这些也是为了自己着想,听君颇为感激地弯了弯拇指。
——多谢你了。
“谢我做什么呀,这么客气。”秀儿嘻嘻一笑,抱着她胳膊便撒娇道,“今儿天气这么冷,我和你睡一张床,好不好?”
听君觉得好笑,点着头应下。
二人早早灭了灯休息,一夜无话。
第2章 【秋三少爷】
次日,天还没亮。
因得进山庄时便有管事叮嘱,对待主子千万不能怠慢,听君起了个大早,匆匆洗漱完毕就往秋亦园子赶去。院中只有个小丫头正在扫地,一脸睡眼朦胧,有一搭没一搭地挥着扫帚,见了她也就点了一下头,没精打采。
屋内灯是亮着,想来秋亦已醒,听君忙去取了巾帕,打了热水来,端着铜盆方走就要往屋里走,不想刚一进门,就听得对方喝道:
“不是说了,没我的允许早上不必来伺候的么!”
这一声简直把她骇得睡意全无,铜盆里的水悠悠荡出来几滴,她立在原地不敢再往前一步。
秋亦尚披了件外袍坐在床边,发丝凌乱显然是才起,一瞧是她,一时深感无奈,摆了摆手,叹道:“算了,你进来罢。”
听君略一施礼,行至床前,把铜盆搁在桌上,巾帕拧了水,刚要凑上前替他擦拭,不想秋亦皱着眉嫌恶地避开,自她手里夺过帕子。
“行了,我自己来。”
她手里一空,左右觉得有些尴尬,只好站在一边静静看他梳洗。
秋亦之前一直在外,并不常回庄子,即便这次回来久住,也是吩咐过不让旁人照料,头一回有个人从他起身便一直盯着,这感觉着实不怎么好。
“你以后不必这么早来,等厨房配了早膳,你再过来便是。”
听君尚在低头收拾,听他这么一说,顿感奇怪。早上若不让她伺候,等都用过了饭,她来还能做什么?
四下里寻不得纸笔,听君只好双手握拳,上下一敲。
——我那时候来,做什么事?
秋亦看得眉毛直打结,遂也起身四处找笔墨,捡起两张来递给她。听君有些不好意思地接了过来,飞快写下字。
她运笔十分轻柔,但手劲又不缺力道,一手簪花小楷倒是写得十分漂亮。秋亦眼中带了些许深意看着她:
“我房里不缺人伺候。你届时来了,去院外浇浇花,喂喂鸟,或是打扫打扫里屋——哦,对了。”他扬了扬她刚写好的墨迹,忽然微微一笑:“闲暇时候,也可替我抄几本账册。”
听君怔了怔,又拿了笔写道:
——夫人没说过,还要写账册的……
“夫人是夫人,我是我。”秋亦收敛神色,站起身来,“你如今既是跟着我,自然是听我的。”
见他语气已隐隐透着些许不悦,听君只好默然点头。
出门倒了铜盆里的水,天色已大亮,她把袖子挽下来,本想就此回去,又觉得自己活计这般的少,是不是有怠工之嫌?犹豫之下还是又回了秋亦的寝卧。打起那貂鼠的毡帘,迎面就见得秋亦坐在桌前背对着她,一头青丝仍旧散乱未曾打理,手里却捏了一枚玉佩,若有所思。
未进庄前,便在外头听闻秋家的三少爷生的俊朗不凡,早些天进来了,也在底下听得小丫头们窃窃议论。眼下真真看到了,她愈发觉得此人生的一表人才,眉目如画。
别的不提,就是姑娘家也极少见得这般好的黑发……
“站那儿作甚么?”
失神之时,秋亦却已转过头来,“不是叫你回去了么?”
听君蓦地脸上一红,心知是自己失态,连忙欠了欠身,低头退了出去。
屋外天色阴暗,秋亦看着她背影,有些没奈何地摇了摇头。
*
早饭后,空气里已有些潮湿的气味,头顶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一层,想来过一阵子就将下雨。听君抬头望了望,又俯身去修剪院里的草木。秋家三少爷倒是格外偏好花草,尽管园子里本就有青竹和晚香玉,却还拿了盆儿种上蝴蝶兰和花牡丹,这时节虽没什么花开,可还严厉嘱咐了要好生照看。
说来听君年幼时父亲也是极爱摆弄花花草草,家中的花圃里一年四季都是色彩斑斓,到了眼下的时节,那靠墙的梅花往往殷艳如血。父亲总喜拉着母亲牵着她去花园里赏梅饮酒,她那时年纪小,自喝不得酒,便只能在一旁吃糕点。若是兴致来了,父亲还会吹奏一曲……
漠漠清寒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钩。
这首《浣溪沙》是父亲最爱的曲子,连家中书房里都还挂有秦少游的墨宝,每每吃过晚饭他总爱去那里坐一坐,念上几句……
只可惜。
那冬季会飞雪的北方眼下已被金人所占。
从前如此繁华的汴梁,终究不过一场虚空。
梦里不知身是客……
她轻轻叹了一声,抬手将那多生出来的枝节剪掉,正侧身要走,不想刚一回头,见得自己背后竟站了个人,此刻正笑眯眯地盯着她瞧。
听君哪里觉察到这个,登时一惊,连剪子也没拿稳,“哐当”落在地上。
“啊呀。看把你给吓得。”
那人弯下腰替她捡起来,煞有介事地吹了吹剪刀上的浮灰,装得一脸正经模样:
“剪子可是利器,弄不好是会伤到人的。”
听君讷讷点着头,垂眸间小心打量着他。这人一身深蓝色劲装,外罩了件厚锦镶银鼠皮的披风,剑眉若峰斜飞入鬓,容貌英气迫人,浑身带着几分江湖气息,看上去……的确不像是山庄里的人。不过见他能这般随意出入,只怕也非同寻常。
“来,你拿好了。这回莫要又失手。”
听君闻之又是一点头,缓缓伸出手来想要去接,不料还未曾碰得,那人却又收了回去背在背后,一张脸笑得不怀好意。
“怎么?就这么拿走了……不打算谢我点什么?”
这还要什么谢?
听君不明其意,愣着眼看他。心道,自己没法子说话,若是打手势,只怕他也看不懂。这倒有些为难了……
见她微微启唇,这人反而将手一抬,制止道:“诶,可别说‘谢谢’,这两个字不值钱。你若是要谢我,不如……”
他话道了一半,听君还等着下文,眼前就蓦地一花,头上似乎轻了几分,待得回神过来,自己别在发髻上的簪子不知几时被他握在手中。
“不如,就把这个送我好了。”
她看得心中一紧,若是别的什么东西还罢了,这支簪子随她多年,乃是娘亲生前留下的遗物,怎可胡乱送人。听君慌忙摇头,伸手就要去抢,怎想那人脚步一转,身形灵活地自她一旁闪开,嘴边还含着笑意。
“诶,就怎么说定了。你可别想反悔啊。”他笑得何其欠扁,把那簪子抛起又接下,扭头就走,脚步生风,不过眨眼功夫就再也见不得人影。
听君哪知此人竟会轻功,这会子也不知跑去了哪里,四下里张望一番,急得手心发汗。
书房之内,秋亦才研好墨,提笔勾了几画,左右瞧着不甚满意,又换了一支画笔,正待此时,那房门给人一脚踹开来。
他满脸不悦地抬起头,来者略略喘了口气儿,丝毫不客气地大大咧咧走进来,一屁股就坐在他对面,端起茶水便喝。
秋亦鄙夷地皱了一下眉,面无表情:“今天很空闲?还往我这里跑。”
“我自比不得大少爷你空闲了。”昔时笑得无赖,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偏头把玩着手里的东西,“平日喝喝茶,写写字儿,还有下人伺候着,这日子过得……”
秋亦将眉一扬,淡淡道:“你这么喜欢,你来做这个少爷如何?”
“怕是我想做,人家还不认呢。”他说罢,手肘撑在桌上,斜斜瞟了一眼秋亦作画,“话说回来,你还真打算在这大宅院子里呆一辈子了?这可不像你。”
秋亦搁下笔,随手捡了本书来翻:“我尚有事未成,眼下走不得。”
“能有什么事儿?还不是为了你家老爷子那份家产么。”他摊手耸了耸肩,“白白瞎了你这么一身好功夫,我还等着哪一日和你在江湖上,叱咤风云呢。”
“哼。”秋亦不屑地哼一声,眸中清冷,“那份家产,本就该属于我娘的,我拿回来,有错么?”
见他脸色不好,昔时也不好再玩笑下去,只得赔笑:“是是是,是这秋家亏欠你们娘俩的,该。”他把手里的簪子往桌上一拍,伸手捡了个果子来磕。秋亦这才发现此物,不由怪道:“这东西……你打哪里来的。”
昔时一面咀嚼,一面漫不经心道:“哦,这个啊,方才在外头碰着个小丫头,找她拿的。”
秋亦声音一转:“丫头?”
“对,说起这个丫头啊。”昔时拿着啃了一半的果子,忽然凑近他,“你别说,还长得挺标致的。难得在你房里头看得个这么养眼的姑娘……你这小子,艳福还不浅啊。”说的他都想当一当这大少爷了。
“哪一个?”秋亦还未想起来,忽而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听君。
“……那一个……”他不禁笑着摇头,“你可看走眼了,那丫头是个哑巴。”
“哑巴?”昔时双目一瞪,连嘴里的果子都忘了嚼,“怪不得一直没听她说话,原来是个哑巴……”
两人正交谈之时,门外有人气喘吁吁地跑来,站在那门边儿一手扶着门,一手抚着胸口。
秋亦抬眸一瞧,听君立马垂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