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白鹿记-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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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虹盘空,指东打西,指南打北,身形疾转,匝地银光,顿时四面八方,都是蒋灵骞的影子。
吴夫人看见丈夫渐渐不支,心急如焚,也顾不了什么武林规矩了,就要上前助战,回头看见女儿吴霜,却呼道:“瑄儿过来,照顾好你的表妹。”
蒋灵骞这套剑法快要使完,已到了“世间行乐亦如此”,眼看吴剑知就要被逼得弃剑。忽然听见吴夫人讲话,禁不住朝沈瑄望了一眼。一望之下,丧魂落魄,几乎浑身都软倒了,跟着一招“古来万事东流水”,本来是凌空带剑,倾泻而下,浩气十足,可以将对手逼得卧倒的。她却只是斜斜的一画,剑风慢得连自己的衣袖都带不起来。
原来她看见吴霜挨在沈瑄身边,两人并肩站在一起!
这一刹那间,蒋灵骞的心里已转过了一百个念头。当初她和沈瑄在太湖上分别,何尝不是宛转伤心?但是她既不忍让爷爷失望,更因为深知她和沈瑄力量单薄,绝不能和汤家抗衡,她不想害了沈瑄。然而分别之后,又不能不渐生悔意,有了逃婚的心思。不料此时横生枝节,被卢琼仙擒住。好不容易有了脱身机会,又在庐山上遇见沈瑄,以为事情终于可谐,卢淡心那一番话却如一瓢雪水,浇得她心冷如冰。沈瑄既然说不能“愧对先人”,绝望之中,她自己只得跟汤慕龙走了。但是和沈瑄一样,千般慧剑难斩一缕心魔,何况她终究不是甘心屈服的。半年之中,她没完没了的在汤家制造麻烦,希望汤氏父子放弃她。可是偏偏汤慕龙对她,几乎同样的坚定不移……这才有了黄鹤楼上那震惊武林的一幕。她明白自己活不了几天了,觉得无论如何要了却平生最后的夙愿,所以虽然叶清尘说过洞庭派恨她,她还是不顾一切的赶到三醉宫来。可是沈瑄却和美丽绝伦的吴霜并肩站在一起……
“你在我败落时悲叹,可见心里依然牵挂我。但你为什么还有一个表妹?”
“我什么都想过了,就是没想到,人心是会改变的。”
高手比剑,那容得一刻分心。吴剑知看她明明快赢了,却突然间神色惨淡,若有所思,呆呆的不出招,不明所以。然而机不可失,吴剑知奋身而起,一招“黄河百战穿金甲”,反劈一剑,插向蒋灵骞胸前。他反败为胜在此一举,这一剑凝聚了他毕生功力,神思散乱的蒋灵骞,绝对躲不过……
“铛”的一声,一柄剑飞上了天空——既不是“清绝”,也不是“枯木龙吟”,却是沈瑄的佩剑。吴剑知眼快,看见沈瑄突然闯过来挡他的剑,急急收住迅猛的力道,几乎让自己受了内伤。饶是如此,沈瑄的剑还是被“枯木龙吟”荡飞了,他的右手从虎口到小臂,震开了一道半尺来长的口子,鲜血直流。吴霜惊呼道:“表哥!”
蒋灵骞飞起一脚,将沈瑄踢开:“谁要你多管闲事!”接着反手一剑晃出,却是跟着的一招“别君去兮何时还”。可这一招使得太散漫无力了,简直不知是指向吴剑知还是指向沈瑄。吴剑知转身闪到她背后,左掌凝力,拍到她的肩头。蒋灵骞受此重击,猛然扑到在地,“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血来,睁眼一看,发现自己吐出来的血是黑的。
她心中一凉:“时候到了。”
沈瑄再一次扑了上来,挡住吴剑知。蒋灵骞此时已感到胸中那一阵阵恐怖的剧痛向四肢百骸蔓延,几乎爬不起来:“我不能死在这里,绝不能死在这里……”忽然瞥见吴霜的裙裾。刹那间,她猛地提起一口气,翻身而起,跃到吴霜身后,一把扣住她:“你们要是追我,我就先杀了她。”言毕,抓着吴霜就飘倒湖上,展开“玉燕功”踏浪而行。众人顾忌吴霜,一时间真的不敢拦她,待见她重伤之际犹能提着一个人做凌波之舞,骇异得不的了。
只有沈瑄会这天台派水上漂的轻功,他追着蒋灵骞就过去了。
蒋灵骞拎着吴霜上岸时,终于是油枯灯尽了。她把吴霜扔下,一头靠在了一棵树上,滑倒在地,连喘息的力气也渐渐淡去。
吴霜盯着这个妖女,紧张极了。蒋灵骞缓缓道:“你自己回家去吧!”
吴霜转身就跑,蒋灵骞忽然道:“等一等,有件事……回去告诉沈瑄,卢琼仙要杀他,叫他千万小心……”
吴霜惊奇的看着,发现她奄奄一息。蒋灵骞闭上眼睛,轻声道:“我要死了。这把清绝剑,你拿去……给他……”
吴霜拿过清绝剑,忽然“噌”的一声抽出来,刺向蒋灵骞:“我要给哥哥报仇!”
忽然她胸口一冰,浑身酥软,长剑落地。却是蒋灵骞用尽最后力气,发出了一枚绣骨金针将她制住。这样一来,蒋灵骞自己就累得彻底的晕了过去。
吴霜倒在地上动不了,守着不省人事的蒋灵骞惶恐不已,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惊喜道:“表哥,表哥!”
沈瑄匆匆赶来,正想拉吴霜,蓦的看见蒋灵骞倒在地上,不禁悲呼一声“离儿”,冲过去跪在她身边。沈瑄将蒋灵骞扶起来,发现她一息尚存。只道她还是因吴剑知那一掌,受了很重的内伤所至。他急忙运起内功,想给蒋灵骞打通穴道疗伤。
折腾了半日,沈瑄已是满头大汗,不料蒋灵骞依然没有半点起色。沈瑄急得几乎自己也要晕过去,忽然听见吴夫人的声音:“瑄儿,你在做什么?”
原来吴剑知夫妇带着几个弟子已经乘船赶到了。吴剑知看见沈瑄的眼神,悲戚中几乎含有怨恨,遂沉声道:“瑄儿,赶快带着她跟我们回去!”
沈瑄摇摇头。吴剑知厉声道:“瑄儿,我从前如何对你说的,全是耳旁风么?别忘了你是洞庭弟子!”
沈瑄呆住了,心中一片茫然。吴剑知见状,走过去想把蒋灵骞拉起来。忽然,电光一闪逼到眼前,吴剑知猝不及防,跃开半步,惊讶的看见,竟然是沈瑄忽然拾起了地上的清绝剑,向他刺过来:“我不许你再碰她!你已经将她打成重伤,还不放过么?”
吴剑知只是看着他手中的剑,若有所思,忽然衣袖一拂,将剑锋荡开,道:“瑄儿,你知道向本派的掌门出剑,意味着什么。”
沈瑄一惊:洞庭门规清清楚楚,向掌门出剑者为本门叛徒,杀无赦!
吴夫人急了:“剑知,不可以,瑄儿他只是一时糊涂……瑄儿还不快向你舅舅道歉!”
沈瑄望着怀中苍白的蒋灵骞,心冷如铁:“那我就和她一起死好了!”
吴剑知大怒,举起右掌盖向沈瑄的头顶,然而终于渐渐收回了手:“你可想清楚了?”
沈瑄点头。
吴剑知长叹一声:“你忘了你是谁,可我还记得。师父只有你一个后人,我不杀你,你带了她走吧,不必再回三醉宫了。”
沈瑄知道,这就是“逐出门墙”了。他心中一酸,却淡淡道:“多谢舅舅!”他将清绝剑捡起来,抱着蒋灵骞向湖边走去。
吴夫人心中不忍,冲着他的背影道:“瑄儿,你手上的伤……”
沈瑄没有回答,他跳上一只小船,把昏迷的蒋灵骞放置好,然后撑开船,向洞庭湖深处划去。
洞庭湖边有一个僻静的湖湾,生满了芦苇浮萍,白荻红蓼。岸上稀稀落落的住了几户人家,皆是打鱼为生。其中一家姓杨的,只一老一小祖孙二人相依为命。皆因从前那小孙儿害恶疟,全靠沈瑄抢回一条性命,所以这家人对沈瑄尤其敬慕。这时,沈瑄就带了蒋灵骞来这里住下。
淡淡斜阳铺在湖面上,碎裂成无数明亮的残片,幽幽的的摇曳着。湖水“哗”的一响,靠过来一条小船。沈瑄出来,看见船上跳下一个带着斗笠的人,不觉惊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叶清尘皱眉道:“我叫胡正勇的人帮我打听的。你住在这里,甚是不安全!”说着把一张黄纸递给他看。黄纸上原来用朱笔写着:“蒋灵骞接令:黄鹤楼上,莽撞行事,至计谋全泄,一事无成。论律当死。现命汝将功补过,速往三醉宫杀吴剑知之甥沈瑄。三日之内,赴岳阳凌霄阁,以其首级换今年解药。此人武功低微,谅不足以为汝之敌。”后面盖着篆章,是“沉香”二字。叶清尘道:“这是卢琼仙的记号。二弟,你如何惹上他了?”
沈瑄道:“从前他在庐山上说过,倘若我学武功,她就要杀了我。——真是一言不苟。黄鹤楼是什么意思?”
蒋灵骞大闹黄鹤楼的事情,传得比风还快,一两天之内,江湖上几乎无人不晓,纷纷议论。可是沈瑄足不出户,一点都不知道。叶清尘也不解释,只道:“这份密令,是她前天晚上下给蒋姑娘的。——你可能不知道,蒋姑娘也成了她们沉香苑的人——你表妹也说,蒋姑娘昏过去之前提到过此事,还叫你小心。她现在醒过来否?”
沈瑄摇摇头,只是道:“我知道她在卢琼仙手下……”他琢磨着黄纸上的话,忽然问:“大哥,你说过樊胡子是巫山老祖任风潮的弟子?”
叶清尘道:“是啊!”
沈瑄道:“原来是这样。她昏了一天了,我本来以为是舅舅的掌力伤了她,但什么法子都试过,一点没有好转。后来发现她体内有一种蓄积已久的剧毒,正在发作,到了明天晚上就会攻入心脉,无可挽回。我已经用了一些解毒的药,可以将毒性控制的缓和一些,但维持不了多久。幸亏你告诉我,我才知道她是中了‘金盔银甲毒’。这是巫山老祖的独门密药,想来传给了他徒弟。樊胡子既然与卢琼仙勾结,卢琼仙当然也会用这种药。”
叶清尘道:“是‘金盔银甲毒’么?我听说沉香苑对一些外来收服的手下人,用一种毒药控制。每年十一月十五日月圆之时发一次解药,解除一年的毒力。否则浑身溃烂,口吐黑血,死得苦不堪言。你既然知道这药的来历,可否解得此毒?”
沈瑄道:“我家倒有这‘金盔银甲毒’解药的配方,不过需要巫山金盔银甲峡里生长的一种草作药引子。而且,配制起来极不容易。明天就是十五,无论如何来不及了。所以,大哥,你帮我一个忙。”
叶清尘看他说得不动声色,可是眼神中还是透露出一丝奇异的绝决,便料到他的意思了,于是斩钉截铁道:“这个忙我可决不帮!”
沈瑄还要申辩,叶清尘急急道:“她到洞庭湖来杀你,你就当真要拿自己的性命去换她的么?你就是当场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提了你的头去求卢琼仙赐药。说到做到!”
沈瑄正色道:“她不会为了自己活命而杀死我。你们都当她是妖女,但在我看来,她却是心清如水的仙子。”
叶清尘无奈,遂劝道:“是啊,所以你为了救她自己去死,将来她知道了,如何受得了?听我说,你不是有办法将毒性控制一段时间么?明天晚上她未必会死。你在这里守着她,我去找解药去!”
可是他虽然这么说,心里也知道这“金盔银甲毒”的解药自然是沉香苑中极其要紧的东西,他纵然在江湖上神通广大,也很难在一日之内弄得到。到时候,蒋灵骞还是只有去死。沈瑄想了许久,道:“不必了,大哥。倘若你为此失陷,我就更难以自处了。”说着转身回屋去。
叶清尘犹豫不决,不知是应该去找解药,还是应当留下。他也想救蒋灵骞,但沈瑄的安危更重要。渔网邦的人未必不会把他们的藏身之处告诉卢琼仙,何况他一走,沈瑄说不定真的自己就去找卢琼仙了。他回到船上拿出墨额琴来:“吴姑娘叫我给你带来的。”
沈瑄轻轻的抚摸着琴弦,悠然道:“当初我第一次遇见她时候,她也象现在这样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