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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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杯子正欲相撞时,那女人撞了进来。当时,那男人惊得从座位上一下蹿了起来,问:“你、你怎么来了?”
“我闻着狐狸的骚味找来了,你这臭不要脸的!骚货!”那女人毛发怒张,狮子样冲将上来,嘴里发出串串恶毒咒骂之词。
李雪梅惊呆了,她没有想到刚刚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个女人如梦魇一样又追随而至了。其实作为女人,李雪梅还不知道自己就像一个殖民入侵者,土地对于那女人并不重要,她只想把那个入侵这片领地的人赶出去。
那男人挡在中间,唯恐两个互为情敌的女人抓打到一起。那女人见抓不到李雪梅,立刻将愤怒转到他的身上。一个拳头抡过去,那男人的鼻子顿时流下血来。男人随即用手去捂那鼻子,女人见血怔了一下。随即抄起桌上半空的酒瓶,一股脑地奔李雪梅的头上砸了过去。只听“嘭”的一声。李雪梅躲闪不及,酒瓶子在她的头上炸响。李雪梅惨叫着一声倒在那里,有血从她的头上汩汩地流了下来,同时也有炸飞的碎片划破了那女人的手,有血在她握紧的手缝流了下来。
李雪梅头上的血在流,她脸色苍白半闭着眼睛躺在那儿。那女人本没有想要谁的命,但这种仇恨的情绪一旦上来,她行动的尺度就难由她来把握了。
那男人一步蹿到李雪梅身边。他看清李雪梅的伤口源于额头。“滚!还不快滚!”
“我凭……凭什么滚?”那女人说这话时已有些气虚。
“那你等警察来抓你吧!”那男人厉声喝道。
“赶紧把她打发了,这回是她,下回是你!”。那女人犹豫了一下,跑到了门口又折回身来,把自己的钱包扔在桌上,恨恨地说道。
李雪梅被急救车送到了医院,CT显示没有重要的颅内损伤,因为瓶子炸裂时有碎片嵌入皮肉里,所以清理完碎片后大夫在李雪梅的额头缝了八针,那针角像一个大蜈蚣斜趴在李雪梅白净的额头上,大夫说这个年龄了估计得留下疤痕。李雪梅摸了摸肚子,在她看来,脸皮没有肚皮重要。她竟然暗自庆幸那女人在昏头的情况下竟然只把她的头当成了袭击对象,而肚子里的孩子被她忽略了。
李雪梅在医院呆了九天,那男人在医院守了九天。
那女人没有再出现,但是男人的手机一遍遍地响铃。男人带着无奈的罪责,亲自跑到医院旁的小吃店去煨了整瓦罐的鸡汤来,亲自拿着汤匙喂给李雪梅喝。因为上火,李雪梅的扁桃体发炎难以吞咽食物,嘴唇出现了轻微的裂口儿。对于眼前的处境李雪梅缺少足够的预料,她没想到自己会落个有家不能回的地步。
“要不,你先回四川老家吧,再这样下去我担心你和孩子的安全……”那男人终于打破了沉默。
李雪梅一脸茫然的沉默,那个家对于她来讲已恍若隔世,她自从出来,就没想到要回去。即使几年前的事情人们都已淡忘,可是如今她又未婚有孕,谁能原谅她?
那年暑期,正在读大专的李雪梅回家度假。一天,她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去县城以外的一个高中同学家,在途经一片小树林时,一个蒙面歹徒拉倒了她的自行车将她一拳打晕后拖进了树林深处……
醒来时衣衫不整的李雪梅痛不欲生,她第一反应是到公安局报案。
然后随着一系列的立案、调查取证等工作的展开,她发现周围人看她的眼神都在变化,那个假期让李雪梅终生难忘。亲人的冷遇和外人的白眼让二十岁的李雪梅选择了只身离开。她流浪去了深圳,然后一步步走向了灯红酒绿的不归之路……
“那时孩子也出生了。估计她也离开北京了,这段时间我们尽量少联系,免得她再起疑心,然后你再过来。我现在担心再这样下去,孩子大人都会有危险。而且我工作的时候也总分心……”那男人满眼沧桑。
面对男人的失神与无助,李雪梅只有速作决断。
李雪梅到北京后除了他的老公,根本就没有其他的男性朋友。女朋友也只限于何薇、提娅和白小秦几个熟人。她把电话打给何薇时,正在一发廊做直板离子烫的何薇一惊,说:“死鬼!你跑哪去了?弄个手机还停机了,这是谁的电话?”
李雪梅说:“这是我老公电话,别提了,一言难尽。等我回老家生完孩子再回北京看你们。”然后电话里就响起了她轻轻的啜泣声。
因为上了直发水,何薇只能直着脖子僵着表情在那儿讲话。“在北京生不一样吗?你老公对你不好?说话!你老公呢?”
“在我身边。”李雪梅答道。
“他跟你一起回老家?”
“不,我一个人。”李雪梅的话语中透着几许悲凉。
何薇说:“你一个人挺着大肚子回老家怎么回事儿,你得拉着他,你一走他清静了,靠!没准这中间又有故事了呢。”
李雪梅说:“这是我们俩商量好的。”何薇说:“你现在是让那爷们儿彻底给同化了,全一个鼻子出气了!那就这样吧,我也希望你早生贵子,母子平安!当了孩儿他娘也别忘了咱姐妹一场!”
提娅接到李雪梅的电话时有些吃惊,说:“我去你家找过你,门锁着,邻居说你不在那儿住了。”
李雪梅说:“我一直住在别处。”
提娅说:“你母子还好吧,要不我去送送你?”
李雪梅说:“不用了,现在马上开车了。”
提娅想说点安慰的话,但是最终没有说出来,只在关上电话的最后一刻说了一句:“平安是福。愿你母子平安!”
那男人一直护送她上车,在火车行将开动的一刹那,他把装有三万元现金的纸袋塞到她手里,嘱咐她一路小心。李雪梅无语凝咽,泪水长流。她不知这一别将带来怎么样的变故。
渐渐加速的火车的鸣动如同李雪梅的那颗心,伤感、脆弱、痉挛样的阵痛。
北京越来越远了,李雪梅踏上了来时旧路。
那男人如释重负地回过头来时,发现自己的女人就站在距他不远的一根柱子后面的暗影里。
第二十八章
提娅没像大夫要求的那样在家休息一周,而是在第五天她就来娱乐城上班了。
何薇一见她,盯着她看老半天,说:“四毛子,你这得的是什么病呀?怎么把脸养得这么白,肯定是偷着去做了皮肤漂白。”
提娅苦笑,说:“漂什么白,我哪有那闲心呀,我在屋里呆的。”
何薇说:“该死的,打你手机也不开。这几天好几拨好客人都让你错过了。关禁闭了?一个人?不可能!肯定是跟那个小海龟。”
“瞎说,我要和龟在一块儿我不也成王八了吗?这叫闭门思过,洗心革面。”
何薇乐,说:“还重新做人呢,不至于那么严重吧。不会是失恋了吧?”
提娅说:“压根就没恋。”
“没恋?没恋还那么热乎,还跑北戴河去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啊。老实交代,海龟呢?”何薇听出了弦外有音,问。
“死了。”
“死哪了?”
“岸上。”
“咋死的?”
“被我这绿毛龟吓的!”
“我这两天正给他开追悼会呢。”
何薇笑。说:“我早就说过你们是月球撞地球了,多少亿年的事,也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压根儿就没有谱的事儿。这种行业呀,你得一点点往出拔,别冷不丁儿地一下子,弄得别人不信你,自己都怀疑自己。比如你可以像我一样,先摆脱人的包围,再摆脱利的诱惑。然后呢一点一点地变、变、变,说高雅点叫提升。”
“我曾经变了吗?”
“你以为没变,别人并不这么看,人家问你晚上做什么去了?你怎么答?”
提娅答没言语。
“你能说上班了?上什么班?陪男人。怎么陪的?你说得出来吗?你以为你种菜呢,你能对着别人脸不红心不跳地把你陪人的经过说出来吗?你那点事儿都在我心呢。再说你那天一打电话我估计就没戏了。再说那海龟如果真对你一片真情,他就不该那么草率地把你领他们家去,让爹妈看什么看?这年头又没有父母之言那一说,一看他就底气不足。另外,他是一时让你给迷昏了头了冒了回傻气。他自己现在肯定为这事儿闹死心了!”
“所以我一直想开花店。”
“对,开花店没错,这叫人间正道是沧桑。在什么山唱什么歌,现在既然开花店还不是时候,你就该好好回来上班。你现在干这个行业都是为社会所不齿的,包括那些男人们。你再怎么贞洁,人家也看不到,明明上着班,自己跟自己老在心里打架,放不下架子还偏傲得不得了,我看你聪明也是小聪明!”提娅头一次听到何薇这么难听的话。当然她明白,何薇的话都是作为过来人和旁观者的经验之谈。
今天的客人很特别,据何薇讲这是北京市××处的。请客的男人大着嗓门醉眼迷蒙地对何薇交待:“今天给我们处长找个绝对漂亮的,否则惹火了他,将来你们生意做不成!可不怨我事先没说,知道他是谁吗?”那男人压低了嗓门拢着手对着何薇的耳朵,“他可是×××的侄子,知道了吧?”
何薇把提娅派进去之前特意也提着她的耳根子告诉:“别耍小姐脾气,今天这拨爷不好惹,陪好了,没准将来你要是有什么事儿可以帮你个大忙呢。
提娅像是没听见,直着腰板被那男人带进去,被指定坐在了一位有些谢顶的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身边。
“喂,靠近点!靠近点!”请客的男人示意提娅再靠近点,已经不能再近了,提娅的厌烦情绪折射到脸上。这种大呼小叫的男人,狗仗人势,就好像天底下别人都是傻瓜唯有他最聪明。
“小姐,你、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我哥!告诉你,×××是他叔。就咱北京市政府的。知道吗?”
“是吗?我不知道。”提娅不卑不亢冷冷地说。
“傻冒!连这都不知道。孤陋寡闻!坐近点,再近点。喂,听见没有?离处长近点!”那男人没完没了,源于口中和鼻息里的臭味让提娅有些忍无可忍。
她把自己的脸扭向一边,大声说:“已经够近的了!你没看见?再坐就坐他腿上了。”
“你有胆倒是真坐我哥腿上,你有那个胆吗你?”
那男人一副鬼头蛤蟆眼的奴才相让提娅陡生憎恨。“我有什么不敢的?别拿官吓我,王宝森,怎么了?!陈希同,怎么了?!”提娅扭头冲着他大声说道。
提娅这几句连珠炮样的话如珠玑落玉盘,铿锵有力,可谓咯嘣脆儿。
“好!好!说得好!”那位先生推了推眼镜,率先叫了好并鼓起掌来,别人也跟着鼓了掌。那个男人有点被提娅这几句话给弄蒙了,不知这好从何而来,有点犯傻地在那搔着脑袋半天才冒出一句:“呵,敢在处长跟前叫阵,你胆子还真不小,有种儿!”
“说得好!这小姐很有个性。有思想!不一般,不一般!来,为这个喝一杯!”提娅因为愤怒那话才不自觉地脱口而出,但事后她多少为自己的胆量感觉有些震惊,很多小姐碰到做警察的客人如同老鼠见了猫,没有哪个敢这样放肆讲话的。
但提娅讲了,而且理直气壮。那时她刚读完一本悄然流行于市面的盗版书,叫《天意》。而且提娅知道书中两位被化了名的重量级人物就是新近被双规了的王宝森和陈希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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